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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贵妃从喉间发出一声冷哼，这人入宫是六品，现在是从三品，靠着见不得人的功夫，身上的官服倒是越发鲜亮了。
“二皇子怎么会跟他一起？”
“好没意思，这人存心来扫咱们的兴的吗？”
周遭嫔妃的声音虽轻，但还没到听不见的地步，是存心说予某人听了，聪明的一些闷不吭声，但一些压不住火的明显是准备杠上这位红人了。
“给贵妃娘娘请安。”
“娘娘安好。”
两人按礼数行了礼，怡贵妃看着那越来越像那个女人的脸，心里便感觉到一种无所措的恼意，勉强扯出一丝笑，招呼佳音为他们看座。
“二皇子今日怎么跟风大人凑在了一起，真是少见啊。”
珏略低着头，刘海盖过了眼，“临时起意来御花园走走，不想在路上遇见了风大人，倒不是约好了的。”
“是吗？”
风轻衣正接过佳音递过的香茶，碰上怡贵妃扫过来的眼，手不禁一抖，对于他这惯常的怯懦样子，怡贵妃也早腻得不能再腻了，索性不去理他还省得心烦。
“说起来，也是不凑巧，因去赈灾而错过了太子仪式，当真可惜，”珏一本正经地说，超过年龄地皱着眉，在光线照射下，他的生机勃勃是那样刺痛了怡贵妃的眼，太子尚幼，这个已经长成的皇子总归是个威胁，可惜他这一趟居然没病没灾地回来了，爹一番计算，终究不敌天意。
天意？
怡贵妃顿时感到了一股寒意，次次都能平安活下去的人，在这个宫里，当真存在吗。
“听说川女多情，蜀地盛产美人，皇子可惜没有中意的？”
“贵妃娘娘取笑珏了，这一趟是正事，不敢谈什么风月。”
珏也跟着她笑着，见一旁的风轻衣好似没事人似地品着香茶，吃着桃花饼，那一点恶意便不自觉地跑了出来。
“再说，美人若是缺少了风情，也不过是木头美人罢了。”
他故意转过头去，拿着十分欣赏的热烈眼神往风轻衣身上扫，风轻衣被他如此照顾，噎在喉间的点心连吞了两口茶才咽了下去，脸便涨起了红，可在旁人看来……。
怡贵妃胸口泛起了倒胃口的酸气，这父子二人都中了邪了吗，怎么就被这个戏子入了眼了。
珏心里笑得开心，看周遭人的反应，只觉得这火还烧得不够旺呢。
“风大人用的是什么头油，瞧这头发滑溜得跟绸缎一般，真想叫人摸一摸啊。”
他刻意说得流气，这副样子虽然令怡贵妃放心些许，但瞧向风轻衣的眼却更毒了。
“不过是一般的柏子油，皇子说笑了，”风轻衣见他不怀好意地对自己眨了下眼，旁人看来，恐怕只会以为自己这只公狐狸又迷倒了一个吧，自己心里却暗苦，主子呀主子，您儿子不明就理，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他们之间看似在眉目传情，在座的诸人看得都有些傻了眼，等春风一吹，那被恶心的砰砰直跳的心冷了下来，化为脸上凝滞的、有些骇人的笑脸。
“听说在风大人的教导下，升平署的戏也唱得越发好了，前些日子嫔妾见那个之前唱花旦的小路子，眉间眼稍真是学会了那么一点风大人的味道，很是勾人啊，”宝嫔道，“这宫里的女人都要多学学了。”
她与身边的几位相顾而笑，风轻衣皱着秀丽的鼻，这明显的讽刺听着是刺心，再能装傻充愣也不至于无视到这个地步。
珏冷眼旁观，父皇对这位着迷，但他瞧着总是怀疑，他果真是个兔儿爷么，能在怡贵妃威势下存活，多少是有些真本事才是。
“啊，”风轻衣突然脸色一变，像是被什么吓住了似的从椅子上一下子跳了起来，顺便还砸碎了端在手上的瓷杯。
“娘娘，下官失仪，实在是刚刚有一飞蛾，下官向来惧怕此物。”
他作了长揖，怡贵妃也不能多说什么。众人也只认为他故意岔开话题罢了，这么多双眼，也没见到他所谓的飞蛾。
只是等他用手绢去擦慌乱之间沾了茶水的袖子，手腕不经意露出的一件物事却让一干人双眼发怔了。
“我没看错吧？”
珏忍不住想要去揉眼睛的冲动，那个，那个……是父皇的玉牌。
他之前在皇叔那里见过，上书“衡”，听说先太后用极品羊脂白玉做了两块，还有一块上书“?”，是父皇的名讳。
怡贵妃难得失了分寸，从座位上走了过来，直盯着它看，这段时间，不见皇上坠在腰间，她还以为是收起来了，居然，居然……。
是那个女人也曾经得到过的东西，她死了，皇上才又收了回去。
“你……，”她竟不知该说什么，若道之前她尚以为这戏子不过一时风光，现下，她真是弄不明白了。
她忍不住地靠近，要看清楚，也许只是形似，皇上的是腰佩，不曾作腕饰的，是啊，是吧……。
而她只看见的是风轻衣抬眼飞扬的眼稍，满眼的得意和轻视，是她这么久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的表情。
用只有怡贵妃才能听见的声音，“娘娘看清了没，这可是皇上亲自解下来送给我的。”
他连“下官”都舍了，仿佛当年那个女人曾不知死活地对她说，“小姐，他是皇上，奴婢没有办法。”
“放肆，放肆……”，幻影与他重叠了起来，怡贵妃一瞬间像心里隐含的不甘吞噬了一般，那张脸还在嘲笑她，笑她百般算计仍落空的悲哀，明明已经被她撕碎了的。
“娘娘……”，佳音看见那一瞬间迸出的血光，不由掩住了口，竟无法挪动身子去拦。
“嗬……，”轻微的血腥味冲入鼻中，等她眼中的焦点重新定在那人身上，才发现自己的护甲上染上了红色，而风轻衣已经痛苦地半跪在地，一只手背上是一条狰狞的血痕。
明明是那个鬼影，为什么是他……。
赏花会草草而终，御医很快来治疗风轻衣的伤口，即使众人平时惧怕怡贵妃的权势，也怨恨风轻衣得宠，但在场的人都是眼睁睁看着怡贵妃突然发疯去抓风轻衣的脸，他才以手相挡而致损伤，三人成虎，何况本就是事实，当天晚上，季总管便替皇上传了旨。
“季总管，是他得意忘形，冒犯本宫在先，”怡贵妃脸色虽然苍白，但气势仍旧不减，“皇上难道不见本宫就定罪吗？”
“娘娘，皇上生了大气了，听御医说，那手上的疤不知能不能祛掉，只能尽人事，您不是不晓得风大人的手，咳咳……，娘娘，您还是忍一忍吧，等皇上吐了这口气……。”
“为了一个男宠，本宫可是太子的生母……，”她终是扶住佳音的手，身子有些不稳。
“慎言啊，娘娘，皇上听不得这话，现在又无人能替娘娘作证他几时不敬过，不得不委屈娘娘了。”
“想不到本宫也会有被削权的时候，真是笑话，呵呵……。”
她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季永年的意思她再明白不过了，皇上竟如此不念及她的体面，后宫诸人也当她被气疯了。
疯了？
她凤眼渐渐睁大了，转向佳音，“本宫看见那个贱人了。”
佳音被她说得背后都起了汗毛，左右看了一看，好像有什么隐藏在阴影当中。
“娘娘千万别说这话，忌讳着呢。”
“现在想想，当时本宫的情绪是否太激烈了，居然被他一句讽刺就气得动了手，这忍都忍了如此久了，要下手，本宫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吗？”
“……娘娘是疑心，这中间有人做手脚？”
“能控制人的情绪的，”怡贵妃偏着头，按住太阳穴想，“香料，药物，巫咒……。”
“可是娘娘，谁也没请那戏子，又怎么能预料他会来？”
怡贵妃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既然事已至此，手段已经是其次，下手的人才是关键，你记得，他是跟谁来的吗？”
“娘娘……，”佳音的脸变得凝重了。
养元殿。
“你辛苦了。”
抬手让跪在地上的人起来，昏黄的光线下脸孔在半明半暗中模糊不清，那怯懦的、又或是妖艳的，再或者还有更多未见过的神情，现在只剩下一张淡然。
“幸好伤的不是脸，”皇上看了一眼他手背上的绷带，“手上的伤御医还是夸大了些。”
风轻衣不甚在意地看了一下伤处，挽起袖子将玉牌解了下来递给皇帝。
“皇上，贵妃那里传来消息，有人送了消息出去。”
手上触碰着尚自温热的玉牌，皇帝脸上闪过一丝残忍，“她也不得不心急了吧，这下，朕这个昏君恐怕是彻底要被放弃了。”
风轻衣皱着眉，“皇上要当心他们心思动到您和二皇子身上了，臣又挡着了后宫人的眼睛，现在只剩前朝的事。”
“不忙不忙，珏儿那里你还是可以与他继续亲近，顺便保护他，霍家那里还需时日。”
“是。”
皇帝看了看他腰间的香袋，脸上的笑纹更加明显了。
“这曼陀罗当真奇效，不过真是要当心点，否则连自己都迷了。”
“臣改了配方，须遇水才生效，亏得贵妃的下人递上的香茶。”
谈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些，外面侍候的只当皇上心疼风大人所受之伤，多加安慰罢了。
作者的话：姐姐真是努力的好孩子，今天第二更，来的晚的童鞋记得往前翻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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