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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冲喜娘子,持家有方 > 第38章 38 外患——绸缎庄的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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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文远征和柳玉寒第一次相见已经快三十年。那时的柳玉寒还没有人会尊他为四爷。人与人之间是存在命运或者缘分一说的,至少文远征是深信不疑的。他向外人道明的身份是有几分真的,祖辈上侍奉的大学士因为大醉后,诗兴大发,随意作了一首诗,本是酒后真言,吐露了几分真性情,要说蔑视朝廷,反清复明那更是莫须有的罪名。但偏偏有小人搬弄是非,向皇上私下里告了状。

    学士自知百口莫辩,也不屑于争辩,株连九族的圣旨还没下来,平静的吃了早饭,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心灰意冷的投湖自尽。

    文远征的父亲当时只是学士身边的随从,虽免于血光之灾,但自此后在紫禁城是再也没有敢落脚的地方了。当时的文远征尚在母亲的肚子里还没有出生,路途奔波,文远征出生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母亲却从此撒手人寰。家徒四壁,父亲改名换姓终日劳作,还是入不敷出。在文远征十岁的时候积劳成疾也随母亲而去。小小年纪举目无亲,饿的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偷了一个包子,被老板逮到后打个半死不说,还把他绑住手脚,逼着他对包子铺前来往的每一个行人说一句:我是小偷,我以后再也不敢偷包子了。

    就在十岁的文远征已经对生命彻底绝望的时候,柳月蝉出现了。粉色的罗裙,粉色的小脸,亮晶晶的眼睛。文远征一时间呆住了,脸憋得通红,更显窘态。他不知道那时十岁的柳月蝉和身旁的父亲说了什么,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松了绑,稀里糊涂的成了柳夜镖局的人。柳月蝉的父亲不仅教他强身习武,还教他吟诗作对。

    在柳家的八年是文远征这一辈子最快乐的八年,十六岁的他已经成了镖局的二把手。他和柳月蝉青梅竹马,互相爱慕。柳夜也早有此意,想把女儿许配给他。他虽是捡来的,但是不卑不亢好学上进;他虽寡言但是聪慧过人,对镖局也是一心一意。柳夜对他很是欣赏。

    正当柳夜想金盆洗手,和女儿隐居山林,颐养天年的时候,来了一桩大买卖,客人出手阔绰。柳夜也有些动心,思忱再三,就答应了这最后一笔生意。亲自出镖想给自己的柳夜镖局来个圆满的结局。

    文远征和柳月蝉本就担心路途遥远,怕柳夜体力吃不消。正巧一个粗心的下人给柳夜放洗澡水,错把热水放多了,柳夜一个右脚伸进去就烫出泡。穿鞋都脚疼。师傅脚受伤不能出镖,也正中了文远征的心意,他已年迈,最后一次出镖他想替师傅来完成。

    不料这最后一次出镖中途却中了埋伏,镖局几乎全军覆没,文远征拼死逃了出来,天气燥热,等文远征疲惫不堪颠簸到家的时候,柳夜镖局已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柳夜镖局辉煌不再,柳月蝉也没了踪影。文远征跑到大街上随意抓住一个男人,指着柳夜镖局烧得摇摇欲坠的牌子,问:“里面的人哪去了?”

    被抓的男人体格瘦小,看到文远征人鬼不分的摸样早就吓破了胆。缓了好大一回神才慢慢说出是由。

    柳夜镖局的火来的蹊跷,隔壁的修家救火也救得蹊跷又及时。柳夜已经在大火里烧为灰烬。

    文远征不愿相信,师傅自幼习武,虽年事已高但在同龄人里也算老当益壮,也不可能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文远征摇着那个路人的肩膀,又询问心上人的下落。

    才知柳月蝉已嫁作他人妇。

    至于为什么而嫁?那人看着文远征通红的眼睛说得哆哆嗦嗦,说是隔壁修家老爷高鸿轩冲到柳月蝉的闺房时,柳月蝉已经被浓烟熏晕,高鸿轩不顾一切把柳月蝉抱了出来,本是盛夏,柳月蝉穿的单薄,他还把自己的马褂脱下来披到了柳月蝉的身上。再后来几天时间,就传出了高鸿轩纳小妾的消息。

    那时的高鸿轩已经有了一妻一妾,也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名修逸。

    因为年轻气盛,文远征心灰意冷的离开了十禾镇,连柳月娥的一个解释都没来得及听……

    几年之后,文远征收到一封信,信上虽没头没尾,但只看字迹就已经让文远征胸腔压抑窒息,那时柳月蝉已经逃离了修家,结尾处向他求救,让他回来救她和自己的没出生儿子高念远。字迹潦草,看来一定是急忙书写的。念远?文远征默念这两个字,往日种种翻江倒海而来……他悔恨当初,为何只听一个路人的一面之词,就以为她真的变了心。

    她从小风平浪静锦衣玉食过了十多年,一场大火带走了一切,带走她的至亲,她也苦苦等过自己,却听别人说自己已经死了……

    他一直以为天下人负了自己,却辜负了一生挚爱最殷切的期望。当时执意远离这个伤心地,却没有慢慢细究这些突变里的细微末节。

    文远征再回到十禾镇,柳月蝉在修家已经成了一个禁忌,说是不守妇道被太太发现,寒冬腊月,关到柴房,第二天却逃跑了。逃到哪去了,没人知道。

    再后来,又过了十多年,文远征就在已经快要放弃找寻柳月蝉母子的时候,文远征在杭州遇到了一个马童。马童因为没追上一匹脱缰的马,被主人在大街上毒打。血迹已经浸湿了麻布衣,黑亮如漆的眼睛里却写满了仇恨。

    让文远征慌乱的是那个少年的长相,除了眼睛不似柳月蝉温柔清澈,其余和柳月蝉却有着惊人的相似。故事又将重演,这次救人的人自己。

    少年在日益接触中逐渐对文远征打开了心扉,他说他自小没有见过父亲,他说他的母亲五年前已经去世了,他说母亲喊他念远,他说他有仇要报……

    文远征那时已经有了一个妻子,虽然妻子无所出,但是她对自己可谓尽心服侍。他把那个少年带回自己家里,没有告诉他的身份,或者也不敢告诉他,十几年前,他负了他的母亲,如今茫茫人海又遇到他,也许是该赎罪的日子了,文远征养着他,又给了他一个新名字——柳玉寒。

    他想让他忘记仇恨,可是仇恨已经在柳玉寒心里扎了根。三年后他执意要出去闯一闯。

    文远征那时却老来得子,脱身不开。他嘱托柳玉寒一定要书信往来,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回家。他知道他有要走的一天,却没想到他还在计划着回去报仇。

    又过了十年,他知道柳玉寒这十年打拼的小有成就。他以为柳玉寒已经活在了没有仇恨的世界里,这样的想法让他有些欣慰。

    又过了五年,柳玉寒的信里却暗藏了一股昂扬振奋却蓄势待发的斗志。终于有一天,他写信过来只有一行字:文叔,请您过来分享我蕴藏了二十多年的好酒。

    再踏故土,文远征已经头发花白,日月变迁,如今的十禾镇对于当年名声显赫的柳夜镖局已经很陌生。仅存在一些老人的记忆里已经像蒙了一层灰,掸了半天才能渐渐露出一些边边角角。

    如今的柳玉寒就像一只外表平静正在酣睡的狮子,儒雅敦厚任谁都不敢小觑他眼里暗藏的杀机。文远征也任由他施展谋划了近二十多年的阴谋。仇恨侵蚀了他这么多年睁开眼间的每分每秒,文远征心疼他需要一个出口去发泄这些洪水猛兽般的仇恨。所以当柳玉寒需要一个扮演富豪商贾的角色时,他也愿意参与其中,听从他的安排。

    当天下午,段越就跑到了修家绸缎庄,说明了来意,仰仗着杜金梁的关系,进门后背脊也挺的笔直。

    修子墨一想到杜金梁那副嘴脸心里排斥又有些厌恶。这个和自家家撇不开关系的男人,从来都是这样,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都会亲自登门。

    阮颂兰也早看出这个妹夫不是能成大气候的人,但是心疼自己的九棠。物力人力上资助着他开了当铺,做出了名堂后,这杜金梁就渐渐学会了摆架子,一有事相求就动用段越这个跑腿的。段越作威作福也把狗腿子这个身份做的十足。

    修子墨答应给了最大的优惠,虽然杜金梁像只吸血的苍蝇,可毕竟碍于母亲的面子,和气生财,修子墨听出了段越口中的客人豪气又孝顺。

    段越经过前厅时依旧面色得意,趾高气昂。老账房先生无奈的摇摇头,似乎在说:有其主必有其仆。

    陈海没理会,或者说无心理会。他惴惴不安的望向侧门,昨夜自己偷偷在好几个染缸里放了一些柳四爷给的药水,陈海颤颤巍巍不敢放多,又怕功亏一篑,就挑了几缸颜色较淡的染缸。本来最容易出现问题的也是浅色染缸,颜色越浅越要注重燃料的质量,环环相扣,稍有一个环节出了错,都可能造成染色不均,染色发灰发暗的现象。夜色暗,有些看不清染缸的颜色。正准备点灯看个仔细,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二更天了,陈海一直等人都走了才敢动的手脚。打更人扯着婉转悠闲的嗓子,又敲了一下手中的更罗,一声闷响余音悠长,陈海的脸在朦胧的月色中吓得惨白,染缸里的水在月色中也泛着光。陈海吓的手抖,随手洒了五六缸。

    时间一分一秒的敲过陈海的胸腔,脸上依旧面无表情。老账房先生浑浊的眼睛时而扫过陈海的面颊,他看出陈海今天心里藏着事儿。

    “天气渐渐回暖了不是,瞧你额头上都是汗?我这把老骨头即使过到清明还是得包着棉褂和棉鞋,真的不比你们抗寒抗冻。”老账房先生说着又捋捋花白的胡须,这是他最常做的动作,有时看着和蔼亲切还透着滑稽,因为他曾跟人提过,他的小孙子顽皮的时候喜欢坐在他腿上拽他的胡须;有时又给人一种睿智豁达的感觉,时光催人老,让人饱经沧桑又给人经验和通透。

    “许是今天徒儿起晚了,跑过来的,现在还一身汗。”陈海从看似漫不经心中醒过来。看着师傅一天比一天晦暗发青的脸色,慌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疼惜,这种脸色他已经见了不少,舅舅和陆叔叔躺在床上就是这种脸色。“师傅,要不打烊后我陪你到药房走一趟,抓点暖胃的药。”老账房先生最近经常抚着一侧肚子,疼得站不起来,陈海已经撞见了好几次。他抚着的是肚子,陈海就一直以为师傅是胃疼。

    “有你这份心就够了。偶尔疼一次,忍过去就好了。”老账房先生笑了笑,满脸的皱纹在他的脸上盘旋沟壑。他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甚至有些动容。

    能看中陈海收为徒弟也非偶然,伙计这么多,聪明缜密一定不少。自己的两个儿子游手好闲,不学无术,闯了祸就只知道向他伸手,非亲非故的陈海却在他一次胃疼的时候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陈海正想劝说执拗的师傅,却见侧门外蔡小顺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大少爷在里面吗?”蔡小顺迎面就问,脚上的动作还没停,难得他整日嬉皮笑脸的脸上像今天一样严肃认真。

    陈海浑身僵硬,就一小瓶,那么点分量,危害这么大。

    “家里一切还好吧?大少爷在里面,有什么事慢慢说。”老账房先生似乎忘记了蔡小顺今天已经在绸缎庄的事,记忆还停留在蔡小顺匆忙回家照料他瘸了一只腿的母亲的昨天。

    蔡小顺顾不上回答,直直的往里冲。

    陈海额头上一直躲躲藏藏细密的汗终于越积越多。食指和拇指捏着一个算珠,似乎要把全部的慌张转移到那颗算珠上。他有动机,他有恨意,但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背后的勾当。

    此刻陈海脑中也有种幸灾乐祸希望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快感,他想看到修子墨手足无措,看着一缸缸上等的生丝被染得面目全非自己却回天无术。

    果然,不一会儿,修子墨走了出来,没有陈海设想的那般慌张,他好像任何情况都能保持良好风度的男子,他依旧月朗风清,尊贵不凡。

    “大少爷,发生了什么事?”账房先生看着修子墨和蔡小顺面色沉沉的走了出来,才知应该是后院染坊发生了大事。

    “先生不要着急,我现在就去看看.”修子墨对老账房先生向来恭敬——这个为修家兢兢业业的男人奉献了他一辈子的青春。

    陈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少把自己太当回事儿,这次我要看看你怎么在大伙面前失了威信。

    “这染缸以前很少出岔子的,真是怪事。”

    “说到怪事,对了,前两天你有没有听到一股消息?好几个身手了得的黑衣人刷刷刷就快冲进修家大院,还好大少爷及时赶到!”

    “你也听说了啊,我还当成别人故意造谣的呢。修家最近不太顺啊……”

    “好在还有大少爷……”

    染坊现在已经一片乱,伙计们三三两两,围在染缸旁聊起来。神态各个不同,有的诧异,有的不安,还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众人看到修子墨的时候都纷纷避让。

    “大少爷,你看……昨天下午还是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样。”蔡小顺捞起一块还没染好的水蓝色生丝,只见上面密集的分布着一些奇怪的污迹。以往如果温度不够,染布捞出来晾晒过早,只会出现染色不均的现象。

    “端盆清水过来,温水。”修子墨语气沉稳,找到源头把损失降到最小才是当务之急。

    “是。”蔡小顺随水拿起染缸旁边的木盆去装水。不用修子墨进一步的指示,然后利索把那个手帕放到木盆里,用手轻轻揉搓之后,上面的污渍纹丝不动。

    “大少爷,染缸下午的时候也没人发现什么异常。昨夜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有几笔帐没算清。”陈海走向前,贼喊捉贼如果没人发觉的话,那个贼永远是第一个被排除嫌疑的人。

    “大家先别惊慌,很多原因都有可能使染丝在染色过程中出现问题,比如颜料的配方,用量,水质甚至是温度。等我进一步查明真相。”修子墨望了一眼陈海,似在宽慰。随即就转向众人,几句话就把人群中的骚动压了下来。

    陈海眼见着已经骚动不安的神情几乎在一瞬间就换做了信服和敬仰的神情,只因修子墨云淡风轻的寥寥数语。陈海心底一阵冷笑,有些不忿甚至轻视被众人捧成神的修子墨竟然让一个女子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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