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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冲喜娘子,持家有方 > 第49章 49 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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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子墨拉开门走出房间的时候别苑都掌起了灯,皓月当空照,院子里的地上投来斑驳的树影。洪全喜就侯在那棵笔直的水杉旁。

    “大少爷……”洪全喜嗫嚅,愁苦的面容一瞬间露出惊喜,看样子已经在门外候了好久。

    “我没事,九棠她们怎么样了?”修子墨的声音带着雨后泥土的味道,虽然潮湿但是很清新。一身月白长袍,还是一样清瘦挺拔,一样的月朗风清,唯一改变的是他的眼神里多了一分经历苦楚后的宁静或者说漠然。

    “听说老爷打了怜儿五十板子,现在还在柴房里关着,马上天就要黑了,这么冷。老爷还说不给她们吃饭。”洪全喜一个瘦弱的少年,脸上呈现不似他年龄的悲戚神色。

    修子墨的眼神在夜色中深了几分,苑门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脚步沉重,不似女子。此刻来人刻意放慢了脚步,停在了门外。洪全喜也惊疑的回过头,还没等两人靠近,夜色中就闪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大少爷,我是偷偷来找您的!”男人声音沉沉的,在夜色中似散发着墨玉一般的光泽。月色皎皎,不需要借助灯光就能看到来人的面部轮廓明显,敦厚的方脸,粗眉圆眼,紧抿的嘴唇给人一种稳重感。

    “你是不是叫什么六个九,还是九个六?”洪全喜上下打量着尹六九,他的名字实在是特别,还是管家给起的。洪全喜对他有些印象是有次在东苑的巷口,一个丫鬟把从厨房端去的水蜜桃一不小心整个果盘都打翻了。丫鬟当时急得一头汗,桃子好在没到那种熟到快烂的地步,砸在了地上也没有坏。这个名字里带着数字的男子上前帮那个丫鬟捡了桃子。

    “是,我叫尹六九。”尹六九随即又转身面对着修子墨,又想想那个清秀温婉的少夫人,这两人真是登对。“大少爷,请快去救救少夫人吧,还有那个小丫鬟,两个人下午都挨了板子……还得不到医治……”尹六九当然想过这样通风报信的后果,大少爷一个迟疑和软弱说不定自己还招上了祸端。大少爷若是没有迟疑的去救人,自己无形之中推进了这对善男信女。

    “你为何告诉大少爷这些?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洪全喜慌忙去掩上门,压低声音冲着尹六九吼了两嗓子。现实不得不逼着自己去警惕,才一天,芳凝悬梁,少夫人和怜儿又喊冤被人推进了柴房。打死他也不相信怜儿和少夫人会害一个没出世的孩子。如今这个半生不熟的尹六九又鬼鬼祟祟的跑过来,让他们赶快去救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猫腻!

    “柴房门口有几人把守?”修子墨走近了尹六九。

    此语一出,洪全喜和尹六九都有些错愕的转过头。洪全喜心里有这个想法但是不敢说,尹六九错愕的是大少爷甚至没有多想就愿意搭救少夫人。

    浩辰苑,修子辰烟瘾发作,躁动难耐,接连打翻了两个青花瓷瓶后,还打翻了一个价值不菲的定窑黑釉梅瓶。

    “二少爷,您这是怎么了?”丫鬟春华从厨房端来了鸡汤和两个小菜从门外走来,下午的时候修子辰一直在睡觉,直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

    “出去……出去!别管我!”修子辰鞋子还没有穿,赤脚踩在了瓷瓶的碎渣上,随着他踉跄的步子地上已经滴了点点血迹,殷红扎眼,触目惊心。

    “二少爷,您的脚在流血!您别再乱走了……”春华把鸡汤放到一边,想上来搀修子辰到床边。不料修子辰狠声喝:“出去!给我出去!要让我说几遍!”

    斥走了春华后,修子辰一下跌坐鱼缸边。衣衫凌乱,眼神涣散,头颓然的垂在了一边。下午落日的余晖还没投到窗户的时候,烟瘾就早一步爬了过来。他以为自己这一次能,一定能撑下去……可是还是失败了。一开始手抖个不停,浑身难受。春华看到他醒了,还以为是饿了,急忙去厨房给他备吃的。后来整个身体像是脱离了自己的控制,除了烦躁还是烦躁,急切的想要抽一口大烟,恨不得自己能在这一口烟里给闷死。哥哥的殷实关切一会儿就去烟瘾卷了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烟。

    那时天还没暗透,自己这副样子跑出去被东苑的人发现告诉太太不说,出门就算被小孩子看到都会吓到他们。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着一张脸,眼神深陷,双眼布满血丝。被哥哥送到自己的浩辰苑后,他甚至都没有勇气走出房门。

    鱼缸里三两只红白锦鲤悠然的游来游去。修子辰无神的眼神落到了一只色彩最为斑斓的锦鲤上。修子辰一把抓住那只红白相间的锦鲤,离开了水的锦鲤左右摇着尾巴,张开了鱼口,鱼鳃在一张一合间像人一样大口呼着气。修子辰身子东倒西歪的向距离不到两三步远的暖壶旁走去,踩在瓶渣上的双脚,旧伤顿时又添了几道新口子。修子辰像完全失去痛觉一般,地上的血迹流了一路,眼睛也没多眨一下。暖壶里炭火烧的正好,火星点点,在还没有掌灯的房间成为最亮的一处光源。隐约看烟气腾腾往上漫,如梦似幻。修子辰阴柔的脸一点点映照在暖壶的红光里,手指轻轻张开,那条还在挣扎的锦鲤便掉到了火红的丝炭上,鱼皮遇上热炭顷刻间便发出嘶啦啦的声音。修子辰盯着看了一会,长长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门外的春华守在一旁,又不敢去喊人帮忙。从中午大少爷左右避开人群把二少爷送到房间,春华就知道二少爷如今一定是得了病,大少爷定是在帮他隐瞒。春华听说过大烟的危害,但整日待在看不到外面青天白日的修家大院,她一时也没把二少爷往烟瘾那边联想。

    “二少爷……春华去找大少爷可以吗?或者让大少爷帮您请曹大夫?”春华把门拉开一条小缝,借着炉火微弱的光,只看到修子辰凝神看着暖炉,身体晃的像见风就倒一般,眼睛却是定定的望向一处。“二少爷,春华能不能先进去帮您把灯点亮?”

    修子辰置若未闻一般,从肥大的衣袖里勉强的伸出右手摆了摆,做了个进来的手势。小春华呆在门边,不知修子辰是何意,有点害怕。

    “不要告诉大少爷,谁也不要告诉……去喊刘福!快去!”说完,修子辰又挥了挥手,做了一个让她走的姿势。

    距离绸缎庄不远的厚德医馆,老账房先生还没醒。

    “老先生以前昏倒过没有?”大夫留着山羊胡,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最近身体好像一直不太好,从冬天腿脚就一直疼,好像还有心口疼,但是先生一直忍着……昏倒好像没有过?胡大夫,我家账房先生什么时候能醒来,到底严不严重啊?”蔡小顺循着大夫的眼神,琢磨出老账房先生的身体情况堪忧。

    “老先生的脉搏有些异常,似乎常年的隐疾加上过度劳累让他的肝阴亏损,心气消耗,气血不足。这边开了一些救心丸,交代老先生按时服下,他的心绞痛也是个旧疾,这么一把年纪了,真要当心点自己的身子,不能再让他这么操劳了……”胡大夫说完暗自叹气。老账房先生在他这里也算是个“熟客”,见他病倒了,即使脉象不对,也只是当做旧疾拉出了隐患,何况老账房先生确已高龄,五脏六腑难免会出毛病。“什么时候醒来这个我暂时还不好说……”

    蔡小顺望着满脸皱纹的账房先生,陷入一丝焦虑中。绸缎庄在未来的几日内一定忙的不可开交,偏偏这时账房先生病倒了。

    蔡小顺把账房先生送回家后,老账房的大儿子和儿媳在家,不惊不忧的态度让蔡小顺唏嘘不已,更觉得年迈的老先生可怜。而后又折回了绸缎庄,时已经临近绸缎庄打烊时间。修家绸缎庄的金色牌匾在月色中更显尊贵。大门是虚掩着的,蔡小顺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这个时候的绸缎庄如果有人没走也是打扫卫生的那几个老伙计。门口处一般会守着看门的老周,今天却不见人影。蔡小顺径直往染坊走,他没打算避开人,但是一早大少爷的吩咐就是让他悄悄的去证实一件事,一路走得安静,月色更添四周的寂寥,蔡小顺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自己的心上。

    染坊内四处还延伸着竹竿,长短交错。有些竹竿上还晾着染丝。寒风所过之处,五彩的染丝随风轻轻摆动。阳光下飘逸的染丝无不散发着耀眼的光泽,看着喜人。在这有些惨白的月色下看着同样缤纷的染丝,就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氛。蔡小顺稳住心跳,随即自嘲的一笑:我这是怎么了?慌什么呢?又不是在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蔡小顺信步走向一缸最近的染缸,那个缸里的染色是出现问题的。此刻,月光反照在染缸里的水面上,凛凛发着光。蔡小顺知道,这光并非只有月光……还没等蔡小顺走到染缸旁,就听见不远处一阵水流声——茅房里还有人。茅房在染坊的一隅,也就是说现在茅房里的那个人和自己相距不过十几步远。染坊里的茅房是绸缎庄里最旧最小的一间。前院偏厅后面还有一间新茅房,更为干净,一般伙计白天的时候都是去那里。织坊清一色都是女工,她们更不会舍近求远来这边。蔡小顺心里砰砰跳了一下,蹲在了染缸旁,自己倒像是闯入夜色的不速之客。

    那件破旧的茅房里又传来一阵水声,这一声是冲水的声音,水盆狠狠一泼,这情绪像和人赌气似的。直觉告诉蔡小顺,这个人有问题。果然,不大会儿,月色就把那个人的影子一点点带了进来。黑色的人影被月色拉长难辨其身高和长相,蔡小顺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染坊里的伙计抬头不见低头见,看着人影熟悉也是正常。可是绸缎庄已经打烊这时候还没离开,又不在打扫,偷偷进染坊实在让人觉得蹊跷。蔡小顺屏气凝神,准备憋一会儿观望之后再去现身。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看人影左右动了动,那人似乎在寻找什么,终于锅炉旁边的一根木棍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木棍平日里就是用来搅拌染缸的。冬天气温低,染色慢,更需要木棍从中搅拌,使之上色快,染色均匀。趁他移开脚步的空档,蔡小顺起身大喝:“你是谁?半夜三更还不回家鬼鬼祟祟闯到染坊做什么?”

    黑影被这闷喝止住了脚步,僵在一旁。

    蔡小顺四周望了望,确认这黑影和自己一样,孤身一人。又因刚刚那一喝,又感到自己底气足了几分。邪本就不压正。蔡小顺并不熟读诗书,能侃出许多大道理,但基本做人的原则是了然于怀的。

    被抓成现行的黑影没有转身,也没有开口求饶。似乎也在等着蔡小顺去打破这个僵局。

    蔡小顺一步步走过去,染坊里月色斑驳,那人的身高体型越发像自己熟悉的一个人。“陈海?怎么是你?”

    黑影徐徐转过身,面容也有些僵硬。“听说先生还没醒?严重吗?”这是陈海从下午就想知道的。话出口才发觉现在问这个真的不合适。

    “还没醒……”蔡小顺叹出一口气,“陈海,说吧,你怎么这么晚了跑到染坊?在染缸里面动手脚的是不是你?大少爷早就猜出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大少爷还说……”相比之下,一贯嬉皮笑脸的蔡小顺此刻比陈海还要激动。

    “蔡小顺,我有我的苦衷,你如果想要向你们那料事如神的大少爷揭发我,就去。我对你也不会一丝一毫的怨恨。”陈海冷冷的打断了蔡小顺有些语无伦次的“大少爷说……大少爷还说……”满是赞赏的语气让陈海心中作呕。他知道蔡小顺是个冷言心暖的人,他也料定他不会去揭发他,否则也不会这般苦口婆心的在这里劝他。

    “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苦衷?要拿这几缸染丝来发泄?”蔡小顺追问。“你今天是不是还想用木棍去搅合那几缸染丝?那不是什么洗衣水,就是普通的茶水加了一些夜光粉。”蔡小顺无奈的叹气。

    “夜光粉?”陈海的脸有一半被月光打亮,另一半隐在黑暗里。眼神里透着不解。“他故意把那什么洗衣水的使用方法说给我们听,说是什么留学的同学带来的,还说不能动染丝,就是想引我上钩?真卑鄙!”说完,陈海啐了一口。那露在月色下的半张脸看着有些狰狞。

    “卑鄙?是修家绸缎庄给了你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账房先生赏识你,让你做学徒,你问问,多少人眼红你运气好。修家对得起你,老爷大少爷待我们都不错。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账房先生要是知道这一切是你背地里做的,你让他的脸以后往哪儿搁?”蔡小顺走到陈海面前,瘦长的大高个足足比陈海高出小半个头。

    陈海望着蔡小顺的眼睛,先生和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在绸缎庄最为重要的两个人,一个让他倍感敬重,一个是他想珍惜的挚友。如今先生间接的因为他中毒昏迷,下药的人确实就是他自己。如今面对蔡小顺声声质问,陈海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放了空。

    可是一切已经停不下来了,逼他走到这一步的正是修家,恨意涌上心头,他又想到了九棠的脸,联想九棠在修家面临欺辱,联想修子墨会借着少爷身份在对她不轨……陈海眼睛发红,扳过蔡小顺的肩膀:“一个出了大学生的富贾,书香门第!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淫虫把一个年轻的女子掠到院里冲喜做小,他们就不卑鄙?那是我的九棠?我们青梅竹马!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们说不定去年就能定了亲,说不定今年我就能把她娶回家,让她过一辈子的安稳日子。她是那么纯洁善良的一个女子,她做错了什么?要为着龌龊的修家人赔上一辈子?你说啊!”

    “你说少夫人?”蔡小顺听得有些发懵,语气明显软了下去。冲喜这事十禾镇但凡有些良知的人都会对陆家的这个女子感到惋惜。令蔡小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口众传的修家少夫人原来和自己这个寡言少语的弟兄还有青梅竹马这层关系。“你走吧,我不会向大少爷告发你的。你以后也好自为之。你自己做什么,你要想清楚。下次要是再被我逮到你在背后搞动作,别怪我不理这几年的兄弟情分。望你迷途知返!”蔡小顺说完决绝的离去。

    陈海望着染缸里隐约发光的夜光粉,抡起那根木棍狠狠的敲起来。没几下,木棍一分为二,断开来。陈海冷笑一声:“修子墨,都是你害的!你害了先生,如今又害我失去了唯一的一个朋友。日后,我一定要让你付出更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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