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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二人陷入沉静后，院落里只有大槐树的树叶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宋君归此刻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便宜老爹的爆料实在是太吓人了。
北地的边军与地方豪族，已经紧密地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整体的利益集团。
文人靠的是笔杆子与治理地方的政绩换取功名，武人当然要靠刀子与军功换取功名。
随着突厥人再次亡国以后，北地的边军想要获取军功已经不似从前那样容易。
契丹人与奚人的体量无法与突厥人相比，又总是摇摆不定，注定了不能像打击突厥人那般狠厉。
因为不养寇自重，更没地方获取利益了。
这就让习惯了大鱼大肉，突然间开始上顿下顿全都吃窝窝头的北地边军十分不习惯，心中开始积蓄不满。
而安禄山上位后，为了继续往上爬，又总是谎报军功与可着契丹这一只羊薅羊毛。
防备契丹倒是说得过去，可报上的军功与实际勘察总对不上数。
就算安禄山总是重金收买下来做调研的大臣，唐玄宗与朝中大臣也逐渐知道了怎么回事，开始不太相信上报的军功了，开始逐渐减少了对北地边军的赏赐。
这就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安禄山有粟特人血统，天生就是买卖人，做官就是为了权力与赚钱。
朝廷不给赏赐，安禄山就得把节镇的赋税都用于边军，他自己赚的少了，当然就得继续拼命往上爬，从而获取更多的利益。
而朝廷一看，不用多往外掏真金白银，安禄山就能把十几万的边军给安抚住，自然是乐得屁颠屁颠的。
对于安禄山爱谎报军功这个毛病自动忽视了，并且对其工作能力十分认可，这样让人省心的员工可不好找。
再说一个靠嘴炮和谎报军功博取功名的武人又能有多大威胁。
轻飘飘地先把平卢，后是范阳的军政大权都交到了安禄山手中，现在更是将河东也给了出去。
北地的边军不是傻子，节镇这几垄地的赋税怎么能与整个菜园子的赋税相比。
而且李林甫上位后，为了把持说中大权，边关将领再也无法以大功入朝为相，把武人的终极晋升道路给堵得死死得。
得不到赏赐又升不了官，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边军不闹都是怪事。
宋家本就是河北人，暴躁老爹又在营州混了二十多年，对这些武人太了解了。
河东节镇加入进来后，北地的边军算是彻底连成了一片。
再过几年，如果朝廷不做出改变，安禄山又无病无灾的还在位，为了获取利益的北地边军，肯定会撺掇安禄山闹事。
这种局面颠覆了宋君归的认知，本能的有些不相信这些。
不敢相信让后人一提到便热血沸腾，无比敬仰的大唐盛世，会毁在那些曾经为这了这份盛世而血洒疆场，立下汗马功劳地北地边军手中。
更不敢相信，在利益的驱动下，这些大唐曾经地守护神真敢以一国之利来填饱自身的胃口。
可暴躁老爹的剖析有理有据，不是胡乱猜测，而且安禄山造反是必然的历史走向，又不由得不信。
想到这，宋君归无奈的叹息一声，光是安胖子想造反还好说一点，边军上下一心想造反这就麻烦了。
北地的边军，那战斗力可是杠杠的，一旦选择对内组团打劫，任谁也扛不住，选择苟起来是一点错都没有。
“真是想不到，那些守护大唐的边军，居然会变成这样。”宋君归摇头感慨了一句。
宋口口沉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正该得的利，谁也不能少给，可就怕生了贪念，害人又害己。”
将目光投向宋君归，宋口口将腰杆拔得笔直，慷慨激昂道：“我宋家历代都是忠君报国一片赤心，断然不会与那些宵小贼人同流合污。
秋收过后你与英儿操办完婚事便去辽东城，以备日后事态有变，多得一策应之地。”
说到这，宋口口退出铁骨铮铮的忠臣状态，切换到慈父模式，帮着宋君归理了理衣衫，笑吟吟道：“以你的谋略，无论是酒中精，还是会要上的那些问题，都难不住你，到了辽东城以后千万不要懈怠。
圣人的赏赐也不要急，你走到哪里都是一样，这个你不必担忧。”
宋君归身子一僵，按道理为了苟命，暴躁老爹说的这些确实是都应该做的。早点去辽东城也没什么毛病，赏赐什么的也不太在意。
但问题的关键是，又是带兵又是搞基建，甚至还要管民生，自己根本没那个斤两。
原本是打算来一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暴躁老爹亲自出马，看样子这条路是不通了。
“阿耶，不是我推脱，我答应马伯伯做那个守捉使，可没说过会要上的那些事能做到。
况且那些安排也不是襄平那五百人能干得了的。
您太高看我了。”
“高看你了？”宋口口拍了拍宋君归的心口，“蛊惑人心你最擅长，再加上那些鬼神莫测的手段，是小看你了才是。”
宋君归有了崩溃地用力揉搓了几下脸颊，抓抓乐这个坑恐怕是一辈子都跳不出去了，“您说得这些我真的不擅长，太难为我了。”
不擅长？太难为？
宋口口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压下想要一脚踹过去的冲动，苦口婆心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用我讲你都知道这话的意思，你有这个本事，就该多为国为民做些事。
此外，保定军之所以被轻视，你也知道缘由，高句丽的武人已经断了传承，都是些只知道冲杀的莽撞货色。
挑不出一个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宋君归头大的望了望夜空，难道自己给暴躁老爹制造的爽点太密集了？让他有种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的感觉了？连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的道理都给整出来了。
“遇事不要畏难，想要成大器，必然要经历大磨砺，你现在开了窍，在有些事上可谓智多近妖，欠缺的就是经验。”指了指城外军营的方向，宋口口微微一笑，“再给你吃颗定心丸，此次你不是只身前往，会调拨马玉统领五百将士一同过去。”
宋君归呵呵了，老马可真看得起自己，居然把儿子都派过去刷声望刷经验，真不知道从哪来的信心，觉得去辽东城一定就能躺赢。
“不要苦个脸，马玉也归你节制，与襄平的将士加在一起，你也算是管着千人的骁将了。”
宋君归欲哭无泪道：“您觉得我是愁这个？我连五十个人都没管过，一下让我管着千人，这可不是好事。”
“这话不要当着外人说，不然很容易挨揍。”朝着宋始住的廊屋努了努嘴，宋口口面带笑容道：“辽东都督府会落在安市州，宋始会去那里当都督，你们兄弟二人只相隔百里，接下来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宋君归眼角一阵抽动，先说辽东城的事，后说宋始的事，这是吃准了自己不会拒绝，满满地全是套路。
“宋始是兄弟，不可能不管，但是能管成什么样我可不敢保证，做得不好您可不能责罚，毕竟这是您的活计。”
“错，你现在是襄平守捉使，又是都水监的都水郎，该是咱们一起的活计。”宋口口难得的皮了一句。
“既然要帮着宋始，都水监在辽东的人手，您该给我透露透露了吧。”暴躁老爹的话提醒了宋君归，自己是都水监的一员，既然要往外伸手，总得给些人手才是。
宋口口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了宋君归。
宋君归没想到暴躁老爹会这么干脆，一脸兴奋地接过了册子，只是打开翻看了两眼，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册子上居然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阿耶，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本事有多大，麾下的都水郎就会有多少。”宋口口捋了捋胡须，一脸云淡风轻地继续道：“是多是寡皆在于你。”
宋君归好悬一口老血喷出来，好家伙，这是玩填空题呢？
还是玩开局只给一张纸，属下全靠自己捡的游戏呢？
暴躁老爹应该改名见不坑娃不舒服司机，简直太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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