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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嘞，奴婢这就回去给皇上复命。”
虽然刚才在祭天大典上已经领略过皇孙的表现了，但黄锦脸上还是露出惊讶赞叹，世子说话之得体成熟，哪里像一个八岁的孩子？
“公公辛苦，这个赏你！”朱翊钧解下随身携带的玉佩递给黄锦。
“这......”黄锦一时呆住了。
按理说，传旨的太监得赏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一个孩子如此老练做这件事着实让人出戏。
裕王和王妃对视一眼，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公公，这是世子的心意，你就收下吧！”裕王笑着说。
“奴婢明白！谢世子赏赐！奴婢这就回宫覆旨！”黄锦把玉佩小心放入怀中告退。
黄锦走后，朱翊钧问裕王：“父王！儿臣明日就去皇爷爷那里了，您有什么叮嘱吗？”
“你如此聪慧老成，我是放心的！去了大内，一是要好好听话，谨遵教诲，跟着皇上多学东西，二是要替父王在皇爷爷面前尽孝！还有，还有......”裕王突然变得脸有些红，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要再给皇爷爷透露一个意思，那些清流和父王没有关系，不过这话得小心点儿说，不能太刻意，知道了吗？”李妃接过话嘱咐道。
裕王长舒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妃，果然一如既往善解人意。
这一点，是他真正在意的事情，这些年来像一块大石头一样一直压在他的心底，让他朝夕不得安宁。
长久以来，那些清流死皮赖脸地硬往他身上靠，再加上严党和景王有意给嘉靖灌输这种观念，导致嘉靖一直怀疑清流的背后是裕王！
虽然刚才靠着朱翊钧，嘉靖对他的误会消除不少，但恐怕一时间也很难彻底清除。
如今朱翊钧能单独面见皇上，自然要让他向皇上反复表明心迹。
可这些心思让他说给八岁的儿子，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儿臣明白！”
朱翊钧点点头，这老爸脸皮儿真薄啊，跟自己儿子都这么不好意思，以后怎么跟景王争啊！
看来得好好带带他！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望父成龙？
李氏又叮嘱道：“还有，一定得尊重司礼监那几个公公，还有那几个真人神仙，尤其是陶仲文真人和李芳李公公，千万不能在他们面前摆主子的架子。”
“儿子明白！”
“对了，再去看看你祖母妃，她近来身子不爽。”裕王嘱咐道，他是个孝子。
祖母妃是裕王的生母康妃杜氏。
“是啊，给祖母妃多带点东西，我赶紧让人收拾，叫冯保来！”
“秉告王爷、王妃、世子，奴婢刚才已经到了，在一旁候着呢！”
一个三十多岁的太监赶忙小跑过来，浑身上下透着伶俐。
他就是朱翊钧的贴身太监——“大伴”冯保！
与朱翊钧朝夕为伴，可以说是朱翊钧在这个世界最熟悉的人了。
......
永寿宫。
“世子，奴婢给您请安喽！您今天看着真精神，皇上一大早起来就等着您呢！”李芳身穿灰色便服在殿外迎接，满脸堆笑说道。
“有劳公公了！公公今天看着也精神。”朱翊钧笑着回应道。
李芳把朱翊钧引入殿内谨身精舍。
“好孙儿，你可来了，让皇爷爷看看！”
嘉靖皇帝竟然亲自下御座迎接。
“皇爷爷，孙儿好想您！”朱翊钧嘴甜道。
朱翊钧没有坐李芳搬来的墩子，而是直接坐到了嘉靖的腿上，往他怀里钻。
浓浓的祖孙情，悄然迸发。
“好，大模大样，不像你父亲！倒像皇爷爷小时候！朕看了你的八字，和皇爷爷一样，都是子时出生，午卯酉俱全，富贵天然，文武经邦，好，很好！”嘉靖又端详着朱翊钧，满意地说。
“孙儿听闻民间有传言隔辈儿亲，孙子更像爷爷！”朱翊钧一板一眼地说。
“你昨天压服群臣的样子，和皇爷爷当年刚刚继位的时候何其相似？当时李芳就站在朕的身边，一晃已经三十多年了啊！”嘉靖陷入了沉思。
“主子天纵圣明，当年那样的大风大浪，几个回合下来就掌控住了局势！”李芳笑着说道。
“不是那么简单地！”嘉靖摇了摇头。
“皇爷爷，您赶快说说，孙儿想听！”朱翊钧露出“好奇”的神色。
嘉靖顿时来了兴致道：“你知道，当年大行皇帝无子，皇爷爷是兴献王世子，凭太祖《皇明祖训》兄终弟及继位。可当时的张太后和内阁首辅杨廷和那些大臣，竟然硬要皇爷爷认孝宗当父亲，反而认皇考为皇叔，皇妣为皇叔母！还说让益王次子崇仁王朱厚炫称皇考皇妣为父母，简直岂有此理，父母可以这样换来换去吗？”
虽然此事已过三十多年，但说起来嘉靖脸上还是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那是他和大明文官集团的首次交锋！
“父母生养之恩，子女举毕生之力也难报万一，如此当然不行，简直有悖人伦！”朱翊钧斩钉截铁地说。
“乖孙说得对！可他们还不如你一个小孩子懂道理！搬出了汉朝定陶恭王刘康和宋朝濮安懿王赵允让的先例，说皇爷爷既然是由小宗入继大宗，就应该尊奉正统，要以孝宗为皇考！”
“哼，太过分了！”
“那些大臣厉害啊！首辅杨廷和带着几百人跪伏大呼，撼门恸哭，逼朕接受！”
李芳在一旁抹眼泪道：“到现在奴婢都心有余悸，那时候是冬天，下着大雪！满朝文武黑压压跪在那里逼主子万岁爷，主子当时只有十五岁，就一个人在那里和他们僵着！奴婢无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最后还是皇爷爷胜了！”朱翊钧道。
“哼，皇爷爷可不是轻易低头的人！何况他们的道理本就窒碍不通！皇爷爷跟杨廷和说，如果非要让朕改认孝宗为父，那朕就回安陆去，让他们找别人来当这个皇帝好了！他们没有办法，只得从了！让皇爷爷堂而皇之地从大明门进入乾清宫！从此君临天下！”
“皇爷爷英雄好汉，这就是：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朱翊钧郑重说道。
“虽千万人吾往矣.......好！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想不到三十多年后朕的孙子给朕的这个评价最贴合朕心！”嘉靖脸上泛出红光。
朱翊钧这句话彻底挠到了他的痒处，让他兴奋极了！
谁都想装逼，人前显圣，就算是皇上也不例外！
李芳也破涕为笑！
同时暗暗心惊，世子太会说话了，别说一个八岁的孩子，就算是......就算是最善于逢迎圣意的严嵩，恐怕也有所不及！
朱翊钧在心中暗笑，“拍马屁”可是难度非常高的技术活，火候、尺度必须恰到好处，不然很容易拍到马蹄子或者马屁股上！
他这“拍马屁”的本事，可是一个高智商高情商的人在官场几十年摸爬滚打总结经验、两世为人并且站在后来人的角度俯瞰历史才能练就的，嘉靖听了自然觉得浑身舒爽！
“皇爷爷，孙儿还要斗胆说一句，您当年坚决不答应，除了天理所在和天生忠孝外，恐怕还有别的考虑！”朱翊钧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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