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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杨廷和他们这样逼您，‘礼制’只是一个幌子，其真实目的，是要给皇爷爷一个下马威！”朱翊钧道。
李芳彻底惊呆了，这真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么？
这心计，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敢相信！
“你继续！”嘉靖道。
“武宗皇帝龙驭上宾，皇爷爷以宗藩继位，年纪尚轻，又无势力！上有张皇后，下有杨廷和及群臣，他们都想抓住这个机会压制您、甚至架空您！让大权继续掌握在他们手中！只要这一次您从了他们，以后他们会炮制无数的机会和理由继续压制您，直到您成为他们台面上的傀儡！！”朱翊钧道。
李芳在一旁吓呆了！
整个大明朝恐怕只有世子才敢跟嘉靖说这些！
“说下去！”嘉靖鼓励道。
朱翊钧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嘉靖的情绪变化。
这些话，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人跟嘉靖说，都是在找死！
帝王心术，岂可轻易示人？
但是，他不同！
因为他是嘉靖的亲长孙！
而且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他跟嘉靖说这些，只会让嘉靖惊叹他的聪明和神灵，甚至能生出知己难寻的感觉！
嘉靖虽然是高高在上、垂拱而治的大明皇帝，但同时也是一个人，人人都有分享欲！以及被人夸赞的需求！
但他要时刻保持神秘、威严，不能跟任何人分享！
内心深处早就被压抑很久了！
朱翊钧要引导他释放出来！
并且给他戴一顶高得不能再高的帽子！
让他彻底飘飘然，飞升入云端！
“可是，他们不知道一个道理！皇上是真龙！是上天派下来牧守九州四方、作育万民的天子！逆鳞不可触碰！如果臣子可以凭借所谓的大义绑架皇上！那叫礼坏乐崩，纲常沦丧！他们做的事，正是他们嘴上说要捍卫的！竟如此混乱分裂！”
“而且，他们看低了皇爷爷！不知道您天纵圣明，是万寿帝君、忠孝帝君、飞元真君，竟然妄图掌控您！简直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狂犬吠日，痴人说梦！最终也只能是魑魅魍魉飞灰湮灭！”
朱翊钧一推一拉，不露声色地把嘉靖送上情绪的高潮！
嘉靖沉默良久，长长叹息一声道：“乖孙啊！最懂朕的竟是你！”
他真的被感动了。
嘉靖二十多年不上朝，但权力一直牢牢掌握在他手中！
靠的就是对权术出神入化的运用和坚忍狠辣！
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波诡云谲！血雨腥风！
九五至尊的龙椅后不知道有多少鲜血和枯骨！
杨廷和、张璁、桂萼、夏言、严嵩........
内阁首辅换了一个又一个！
多少大臣被诛杀、被廷杖致死！
但为了权力，为了皇位稳固，他不得不这么做！
这些有罪的没罪的冤魂，只能唯他一人漫漫长夜独自面对！
就算是跟李芳，陶仲文，也不能敞开心扉交谈！
这造成他的内心世界非常孤独！
很累！
皇帝，也是可怜人！
所以称孤道寡！
“皇爷爷，孙儿理解您，会一直陪着您！”朱翊钧柔声说道。
“好！真是皇爷爷的好孙子！”
嘉靖这样一个霸道冷酷的皇帝此刻竟有些情不自禁！
看向朱翊钧的眼神除了浓浓的慈爱和欣赏，还有一份难得的知己之感！
这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宛如久旱逢甘霖！
所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此言非虚！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父王教孙儿的，父王心里爱重皇爷爷，但他生性内向不善表达，这次来反复叮嘱孙儿，一定要替他照顾好皇爷爷，他知道皇爷爷心里装着九州万方，身心是疲劳极了的，让孙儿陪着皇爷爷说说话、解解闷也好！”朱翊钧赶紧抓住机会说裕王的好话。
很多儿子都善于坑爹！
可自己这个儿子，不仅不坑，反而死命给老爹铺路，不容易啊！
“裕王有心了！从你身上可以看出他当得起忠孝二字！”
嘉靖此刻对裕王再无怀疑，只道以前是有些人在他跟前进谗言，以至于误会了裕王。
对于那些离间他们父子关系的人，嘉靖心中冷哼一声，都在小本本上记下了！
“孙儿代父王叩谢皇上夸赞！”朱翊钧乖巧地就要跪下磕头。
“乖孙快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跪。”
“呜呜呜！”一旁的李芳又抹眼泪了，还哭出了声。
他也挺不容易的，得一直和嘉靖共情，始终保持同频共振。
“你哭什么？”嘉靖看了一眼李芳道，语气中却没有责怪。
“奴婢该死！大明两京一十三省都在主子身上担着，都要靠主子护着，没人知道您有多辛苦！如今裕王和世子忠孝，能如此体谅主子，奴婢替主子高兴！”
李芳哽咽着说，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嘉靖那么高兴了，真心替嘉靖开心。
“嘿嘿，朱翊钧，咱不要学李芳，这么大人了动不动就哭，不知羞！”嘉靖此时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
朱翊钧咯咯笑了起来！
李芳也破涕为笑！
精舍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外面当值的小太监隐隐听见此起彼伏的笑声，都呆了，你看我我看你，什么时候听见过精舍里传来这样的笑声？
午时传御膳。
朱翊钧陪同嘉靖进膳，李芳在一旁伺候。
嘉靖皇帝虽然修玄，但道家并不禁荤腥，他反而很好吃。
一桌子山珍海味。
“来，乖孙，你要多吃点！能吃才能长个子！”嘉靖如同民间的老祖父，忙不停给孙子夹菜。
“谢皇爷爷！”
朱翊钧一边吃，一遍脑子里飞速思考。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吃得不要太快，把津液引出来再咽。津液是人体之大药，昆仑山下一清泉，可得长生。”嘉靖嘱咐道。
“嗯嗯！”
朱翊钧边吃边想，这个时代的食材真心不错，但有个问题，调味料比较原始，所以菜色远没有后世那么精美。
比如食盐，太粗了，而且?咸！
前几年由于年纪太小，他主要韬光养晦！
如今既然已经崭露头角，有些东西是时候开始改变了！
很多早已思索完备的计划涌上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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