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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21章 青溪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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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五日,广陵公府内一片忙忙碌碌,阖府上下都在为第二天的婚礼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陈谦实在是不知该做些什么好,趁母亲不在中堂,偷偷的跑到前院,叫着陈安一起出了府门。

    晋人承袭汉俗,喜欢深裙百褶,衣服露出裤子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

    现在随着五胡入侵,胡俗蔓延,多元文化冲击下,像椅子,马扎、圆凳等家具以及裤子也开始在汉人中流行,但世家子弟,还是坚持这种穿不露裤子的深裙。

    胡人穿裤子喜欢穿广口裤,由于裤子过于肥大,他们常用绳子在裤子上绑扎,他们的裤子又叫束裤。这种裤子在晋都建康中下层阶级极为流行,后来东晋世家贵族渐渐也开始争相仿效了。

    他们放着裙子不穿,偏爱穿绢质的裤子。在南方的酷热下,让宽松的裤子在微风下猎猎飘荡,像一面旗帜。

    于是就诞生了一个词:绮襦纨绔。

    而那些不服从礼教,蔑视本阶级平庸的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念,沉浸在自身形象的完美和智力的优越中的世家贵族子弟,喜欢逸出常规的行为与服饰的考究、讽刺的优雅,渐渐被正统人士称之为“纨绔子弟”。

    刘伶相貌丑陋、神情憔悴,行为懒散,放荡飘忽,把身体视作泥土草木一般,赤身裸体,不加修饰,竟然是七贤之一;

    阮籍见邻院晾晒绫罗绸缎,阔衣大袖,自己使用竹竿挂起一件牍鼻裨(大裤头)高悬院中以尽嘲讽之意;

    王羲之袒腹露脐躺在门口东床迎接选婿者,又恰恰被选中;

    裴楷穿着粗衣,头发蓬乱的风貌被视为“玉人”

    ……

    这就是一个极尽个性张扬的非常时代,魏晋风度时代。

    第一次走在建康的街头,陈谦就是一副纨绔子弟形象,足蹬木屐,上身右衽短衫,下身肥大束裤,当然,他的手里还拎着一把当时必不可少的道具——一纸折扇。

    后面跟着的陈安依然是粗布长衫,脚穿布鞋,他刻意拉远了跟陈谦的距离,因为大街上的人都在驻足观看陈谦,并指指点点。

    而陈谦好似浑然不觉,他对建康还是很陌生的,到处走走看看,身高一米八,在当时平均身高不足六尺半(一米六左右)的人群里,已是鹤立鸡群,再加上一幅东张西望的好奇样子,在当时“非礼勿视”教育下的东晋,不看模样,倒是极像一个北方胡人。

    沿着乌衣巷向东,不远处就是秦淮河,河两岸金粉楼台,鳞次栉比,商铺林立,游人如织,一派繁华景象。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蝉娟。

    陈谦饶有兴致的来到青溪大桥上,左边看看,远处是庞大的建筑群是皇宫,右边瞧瞧,远处是巍巍的青龙山,后面是秦淮河支流青溪上的二三四五六七桥。

    手摇纸扇,清风拂面,心旷神怡,看着繁华美景,不禁吟哦道:“青溪水木最清华,王谢乌衣六代夸。不奈更耐江总宅,寒烟已失段侯家。”

    来往的人流中有一人已经走过去了,但听到他的诗后,驻足转身,挥舞折扇,击节叫好,“好诗,好诗啊!”

    陈谦打量此人,只见他三十上下,身高七尺开外,颌下微髯,温文儒雅,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眉宇间透着深邃的睿智,目光平静地看着陈谦充满赞许,脸上带着一种超然世外的淡然之色,令人顿生好感。

    陈谦将纸扇别在腰上,拱手道:“兄台过誉,请问您是……”

    “在下陈郡阳夏谢氏,谢安。”来人还礼道。

    这平静如水的声音灌进陈谦的耳朵里,如遭雷击,他身子晃了两晃,心中惊骇道,这就是谢安啊,东晋中期的擎天柱,淝水之战的主帅,被后世人奉为神?的“广惠王”,即便是现今社会南洋诸国还有华侨在当地建有供奉他的寺庙。

    “兄台……兄台?”

    随着谢安的呼唤声,陈谦回过神来,他躬身一揖到地,“在下颍川陈氏,陈谦。”

    “哦,哦……”谢安好似记起来了,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道:“您就是广陵公之子,左军将军陈谦?许昌之役刀斩苻菁,汝阴招降姚襄的那位?”

    “正是不才在下,嘿嘿。”在东晋伟人面前,陈谦情不自禁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咧嘴傻笑道。

    “啊……年轻有为啊,今日得见,文武双全,果然不凡,没想到温玉兄对诗赋也颇有研究啊。”

    “哪有、哪有,瞎做的……”

    “您诗中的江总宅和段侯家,就在这附近吧,不知是何处?”

    陈谦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这是他吟诵清代王士祯的《秦淮杂诗》,江总是南北朝时陈朝仆射尚书令,世称江令,而段侯更远了,是指宋人段约之,都还没出生呢。

    见陈谦有些扭捏的样子,谢安倒也不以为意,以为是陈谦过于谦逊,遂道:“温玉兄,听说明日您即将成亲,今日还有此雅兴清溪大桥吟诗,真高人也。”

    “安石兄,漱石枕流,难以得见,不知明日可有空闲,来府上喝杯喜酒?”

    “不巧啊,在下堂侄女谢僧珍明日也要成亲。在这里先恭祝温玉兄瓜瓞绵绵、永偕白首。”

    “啊……这样啊,真不巧。”陈谦不无遗憾地道。

    “等过几日,在下一定登门拜访广陵公和温玉兄。”

    “好说,好说,我在府上恭候安石兄大驾,您.......这是欲往何处啊?”满脸仰慕地望着谢安道。

    谢安遥指东南方向道:“此去三里之外的雀湖,在下和友人王羲之、孙绰、许恂、支遁等人相约在那里有个诗会,不如温玉兄与我一起联袂而往,他们一定会欣喜不已,何如?”

    哎呀喂,王羲之……大书法家,孙绰,大文学家,剩下也都是江左文宗,大名士,我倒是想结识,但……还是算了吧,我这水平,陈谦心说。

    忙推辞道:“今日太唐突,就不过去了,改天提前约定,再去叨扰,还望见谅,嘿嘿。”

    正说话间,陈谦不经意发现桥下有几个白衣人匆匆走过,其中一人颇有些面善,身材健硕,面目英俊,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不禁有些发呆。

    “温玉兄,温玉兄?”

    “哦哦……安石兄。”

    “您这是看见熟人了吗?”

    “咳咳,好像是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在下就不打扰温玉兄了,就此告辞,祝温玉兄和郡主永结鸾俦,琴瑟百年。”

    “多谢安石兄。”

    二人在清溪大桥上拱手而别。

    刚刚直起身子,陈谦忽又看到人群中有十几个白衣人低头匆匆走过,一个方向,不由得心中更加诧异。

    “陈安,陈安……”

    正在桥下地摊上坐着吃藕粉桂花糖糕的陈安听到陈谦呼唤,忙起身来到桥上。

    “什么事儿?公子。”

    “你看,这几个白衣人,我怎么感到这么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陈安顺着陈谦手指的方向,白衣人已经消失在人潮中了。

    “那就再看一会儿吧,说不定还能看见。”说罢,陈谦从陈安手里拿过来一个糕填到嘴里,两人继续看着光景,秦淮河上画舫中传出丝竹之音,伴上女子吴语软糯之声,令人驷马仰秣,飘飘欲仙。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陈谦果然又看见了一伙儿白衣人,同样也是行色匆匆,且大多是低着头,他忙指给陈安看,“这些人好奇怪啊,走路姿势不像是晋人样子,体型也不像,又高又壮。”

    陈安凝神看去,自言自语地道:“好像是羌人唉。”

    陈谦猛然想起刚才面善之人,一拍桥的石栏惊讶道:“是姚苌!”

    “不可能吧?公子,您是不是看错了。”

    “没错,一定是他,那日我离他近,看的仔细,而且还一起喝过酒的。”

    “公子,他们怎么会来建康呢?”

    “说不定来见识一下帝都风采,哈哈,他们也是大晋子民了,”陈谦顿了顿又道:“不过,他们又不像是来逛街的样子,看起来面色颇为凝重。”

    继续看下去,陆陆续续有十几批身着白衣的人沿着秦淮河向北而去,陈谦算了算,这些人大约得有二三百人了。

    看看临近中午时分,天气炎热,陈谦带着陈安往回走去,一边走一边满腹狐疑,这么多羌人来建康干吗?难道……不可能,不可能,陈谦不愿往坏处想,况且以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他该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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