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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59章 廷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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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多时辰后,陈谦随糜远等人来到了位于台城西华门外的廷尉府前。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扁额,上面题着三个大字“廷尉府”遒劲有力,大气磅礴。

    门前两个一丈高的石狮子居高临下,怒目圆睁,傲然睥睨,仿佛在向每个进门的人宣示着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下马后,一行人进了府衙。

    陈谦这是第一次进廷尉府,雪夜中,随着糜远和骑吏们一起不知穿过多少个院落,最后来到了一所高墙门前。

    糜远敲了敲门,有人把大铁门旁的一个小边门打开。

    陈谦走了进去,借着月光和雪光,环顾四周,看到高墙内是个大院子,中间是空地有足球场大小,牢房沿着院墙呈圆形建了一圈,两丈多高的院墙防城墙建造,上面有一个个垛口,手持兵器的军兵来回走动,戒备森严。

    陈谦皱眉道:“糜远,你这是要关押我?”

    “禀安东将军,宋监就在里面等您,”糜远躬身答道。

    “哈哈,这倒稀奇了,我没犯律法他为何要在这里见我?”陈谦心中也是暗暗吃惊,但还是干笑了两声。

    “卑职不知,还是安东将军自己问他吧。”说着,糜远做了个请的手势,引领着陈谦来到牢房门前。

    敲门后,门上有个方格铁框拉开,一张脸露了出来问:“是谁?”

    “我是糜远,开门。”

    厚重的铁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划破了夜晚的寂静。

    一名山羊胡子,倒三角脸尖下巴的矮狱卒躬身施礼道:“参见糜校尉,您老这么晚还忙啊。”

    糜远并不答话,回头向陈谦躬身道:“请安东将军入内。”

    陈谦深深地吸了一口这雪夜的空气,新鲜冰凉的气体顺着鼻子进入肺腑,压抑住了内心的怒火,轻轻吐出后,他细目狠狠盯着糜远,缓缓地走进了牢房。

    刚一进门,一股屎尿的恶臭外加说不出的像是呕吐物、臭鱼混在一起的酸腐味道扑鼻而来。

    陈谦立刻眉眼鼻子和嘴都皱在了一起,强忍住恶心,上下打量了牢房内,这是一个宽敞的大房间,空空如也,墙上挂着几个油灯发出昏暗的黄色光芒,有几张坐榻和桌几,有几个狱卒懒懒散散的坐在上面。

    糜远跟矮狱卒耳语了几句,然后向陈谦躬身拱手道:“卑职先行告退,他们会带您过去的。”

    说罢,也不等陈谦回答,就匆匆转身离去。

    厚重的大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陈谦的心也是“咯噔”了一下,有些头皮发麻,此生还是第一次进牢房。

    一个圆脸黑胖狱卒走过来粗声道:“把衣服脱了。”

    “什么?”

    “你耳聋吗?我说把衣服脱了!”

    “岂有此理,我为何要脱衣服?”

    胖狱卒冷笑道:“这里是廷尉府大牢,凡是进来的都要换赭衣!”

    这时,矮狱卒已经提着一套脏兮兮赭衣来到陈谦跟前,赭衣上满是发乌的干血点。

    “谁告诉你,我是犯人?”陈谦怒声质问道。

    矮狱卒瞪着小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陈谦,奸笑道:“大人啊,我们不管您是什么将军,疑惑着是什么王爷,只要来了这里都是重犯,您还是老老实实地穿上吧,我们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

    陈谦待要发作,但自忖确实是出不去了,几道铁门,重兵把守,再说了闯出去又如何?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也罢,看他们究竟要如何行事。

    想罢,将羊皮大氅脱了下来,扔在一边的坐榻上,然后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两个狱卒上下来回看了几圈,确定他身上别无他物,把赭衣递给了陈谦。

    穿上这脏兮兮的赭衣后,远处又走来一个狱卒,面无表情地把一副锁镣戴在了陈谦的手上、脚上。

    胖狱卒对陈谦讥讽道:“走吧,这位公子爷。”

    跟在胖狱卒后面陈谦才发现昏暗的房间前面是个楼梯,通往地下,沿着狭窄湿滑的楼梯向下走去,每隔一丈多,有一盏油灯在忽明忽暗的燃烧着,勉强能看见楼梯。

    下到最底层,还要经过一条阴风惨惨的甬道。

    甬道中有一条污沟,上面搭着一块破木板。沟下是成千上万只蠕动着的蜈蚣、蜘蛛、蝎子……

    过了甬道,往里走了一会儿,就是牢房了,一间挨着一间,透过黝黑斑驳的木头棂子影影绰绰地看见有身穿赭衣的犯人。

    长廊里面不时传出了阵阵的惨叫、哀嚎、痛哭的声音,此时此景陈谦恍然感觉这是不是他娘的地狱啊。

    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穿越了一大顿,竟然穿到了监狱。

    沿着昏暗的长廊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个牢房门前,胖狱卒打开了木栅栏门,然后向陈谦晃了晃大脑袋,示意陈谦进去。

    陈谦朝他笑了笑问:“宋岐在吗?”

    “嗤……”胖狱卒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道:“你想什么呢,宋监这么晚怎么会在这里?”

    陈谦暗骂,糜远这小子骗我,你给我等着。

    进了牢房,胖狱卒把牢门锁好,粗声道:“这么晚了安心待着吧,别胡思乱想了,有事明天再说。”说罢摇摇晃晃地拿着一串钥匙稀里哗啦地走了。

    陈谦打量了牢房,地上有一堆干草之外别无他物,背后是湿乎乎的石头墙壁,三面都是碗口粗细的木栅栏,左右两边也是牢房。

    转了几圈后,在干草堆上倚墙坐下,听着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哭嚎声,摇摇头不禁苦笑了起来。

    至于吗?不就是一个谣言,就把我逮到这里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谦被一阵阵的叮叮当当金属撞击声惊醒,起来看时,是狱卒提着大木桶分发饭食,用一个大长勺子将黑乎乎的米糊,从木栅栏中间伸进去,倒入木碗中。

    当分到陈谦这里时,他看着木桶里的形同大便似的黑黄色糊糊,向狱卒摆了摆手,狱卒也不说话,一脸讥笑的哼着小曲儿提桶走了过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音,陈谦靠墙坐着,隐隐约约听着这是交班了,看来现在应该是辰时了。

    不大一会儿,昨晚的胖瘦二狱卒陪着一个满脸威严的瘦高典狱都尉就走了过来,

    瘦狱卒指着陈谦向典狱都尉陪笑道:“张都尉,这就是昨晚送进来的陈谦。”

    典狱都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人你们不要难为他,上司有令,是朝廷重犯。”

    “遵命!”胖瘦二狱卒躬身答道。

    “陈谦,在这里睡的可好?”典狱都尉冷冰冰地问。

    “烦请您通禀一声,我要见孔大人,宋岐也行。”陈谦站起身来客气地道。

    “呵呵,陈谦,大人们都很忙,孔大人身患腰疾已半月未来廷尉府了。”

    “哦?那把我关押在此是谁的指令?有何罪状?”

    “这就不是小人们职责氛围里的事了,小人们只管看守,望安东将军在此只管遵守牢规,免得小人们对你不敬,不用说你,就连龙子龙孙也在此待过,来了这里,都是戴罪之身。”

    陈谦深知这些“酷吏”不是好惹的,和他们多说也无益,可也不愿意向他们认小服低,但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因为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在京中身为广陵公,正三品的安东将军,居然连一个可靠的朋友都没有,他面对典狱都尉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比如可不可以给谁带个话什么的。

    一时间心情沉入了谷底,自己返京已有十余日,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看望过自己,自认自己京中好友、故旧,领导也有,还有父亲的那帮老人……

    典狱都尉看着陈谦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见怪不怪,达官显贵初来乍到都这个样子,于是叹了一声安慰道:“陈谦,你还是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待着吧,多想无益……”

    陈谦并未听见他说了些什么,等醒过神来,人已经走了。

    拖着冰凉的镣铐,他又回到了墙壁干草处坐了下来,抬头看着顶棚,力图理清思路,但还是思绪烦乱。

    因为他虽然知道调离谯郡,下诏狱都是因与太后的谣言而起,但毕竟未经过一次审问,始终摸不透对方的意图何在。

    在牢里,分不清是白天黑夜,只有一日三餐可以断定,陈谦用脚镣的边缘在地面上刻下了横竖来代表天数。

    几日下来,渐渐也适应了狱中环境,偶尔还和路过的狱卒们闲聊上几句,发现狱卒们也并不是冷冰冰的机器,喜怒哀乐,家长里短,也是有着凡尘烟火味道的人嘛。

    “喂喂,老兄,今天好像是新市永灵庙的祭祀大典,去了没有?热不热闹?”

    “陈谦,你倒是记性挺好啊,我刚从那儿回来,热闹的很,今年增加了好多节目,太彩了,哈哈哈。”

    “什么项目?喂,喂,你别走啊……”

    想起了庙会上的“桂花栗粉糕”,不禁咽下了口水,那难以下咽的屎状糊糊喝了好几天了。

    陈谦从木栅栏缝隙中观察隔壁两间牢房始终无人,还好,自己并不是无事可干。

    在现实中,他就喜欢锻炼身体,平板撑,俯卧撑,仰卧起坐……只不过戴着镣铐无法练习拳脚。

    一天,两天,三天……

    直到第六日,牢房第一次被打开了。

    “陈谦,出来吧。”圆脸胖狱卒粗声粗气地喊道。

    “胖子,今天是大年三十吧,怎么,我可以走了吗?”陈谦露八齿的憨笑道。

    “想什么呢,过堂了。”

    “哦,真好,真好。”陈谦兴奋起来,用手托着铁链子出了牢房,跟随胖狱卒“稀里哗啦”向外走去。

    左拐右转,穿过长廊,进了审讯室。

    里面非常宽敞,两个炭炉烧得通红,温度骤然上升,陈谦的汗忽地冒了出来。

    对面是一个一尺多高的平台,上面有五个竖在地上的木桩,两边墙壁上挂着数十种各色铁器,有两个体格魁梧彪悍的狱卒正在用水桶冲刷着地面,明显是刚刚刑讯过的样子。

    “咳咳,陈谦,过来坐。”

    陈谦这才注意到左手边有一人在座榻中端坐,桌几上摆着纸笔。

    遂走到他对面一个蒲团上坐下。

    仔细看去,见此人身着紫色五品官服,年过三旬,黑眉细目,微黑的瘦长脸上三缕短髯,一副典型的朝九晚五大晋书吏样子。

    “尊驾是?”

    “我是廷尉府奏谳掾平束。”

    “哦,平大人,怎么大年三十来此审我?还是在这种污秽不堪的地方,自古道,刑不上大夫——”

    “那是分对什么事!”平束皱眉打断了陈谦的唠叨。

    “哦?请教平大人,我至今都不曾知道犯了何罪被关押至此?”

    “我来问,你来答。”平束淡淡地道。

    说完,他在砚台上边研墨边对两个狱卒吩咐道:“你们别刷了。”

    俩狱卒忙将手中的水桶和扫帚放下,侍立一旁。

    “今年六月六日你在何处?”平束执笔,简明扼要地直奔主题。

    “六月六日是我新婚之日,府中突遭羌贼袭击,家父不顾府中危机,看见宫中火起,命我去宫中救驾。”

    “后来呢?”平束并未抬头,边写边问。

    “来到宫中后,正遇羌贼围攻凤寰宫,我在宫前枪挑羌酋伏子成后,协助宫中侍卫杀退贼兵,但寡不敌众,终致使陛下、太后投玉液池。”

    “继续。”

    “我随后也投进玉液池中。”

    “后来呢?”

    “后来……我在玉液池中躲了一晚。”陈谦这些日子想明白了一个真理,那就是坚决不能说跟太后一起藏在假山洞里,如果说了,谁都不会信孤男寡女近乎赤身裸体靠在一起,没发生点什么。

    “哦,你在水中是如何躲过羌贼搜捕的?”

    “当晚,玉液池中浮尸一片,我水性好,借着浮尸的遮挡,断断续续浮出水面呼吸,就这么过来了。”

    记完之后,平束抬起头来,细目中忽地闪出两道精光,目光如钩,死死盯住陈谦喝问道:“有人亲眼见到你和太后,躲在假山一洞中,并待了一晚,望你如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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