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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61章 毛宝之子毛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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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谦四肢无法动弹,用尽浑身力气,一口带血的浓痰向上吐去,那张厌恶的脸立刻消失了,气急败坏的话语传了过来。

    “施刑,施刑!今晚将他扎死,我来负责!”

    平束尖厉地嘶吼声回荡在廷尉府地牢中。

    当陈谦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着,周身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身体不由自主地抖起来,四肢痉挛,嘴里不禁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他还记得那个矮胖的医师在他身上扎针,那种痛苦无法言喻,无法宣泄,只觉得全身上下从头皮到脚尖,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一个细胞,都像被人在用巨大的石轮缓慢地碾压着,碾压着,鲜血淋漓,疼痛不堪。

    忽而又仿佛有无数个蚂蚁从他的伤口中爬入体内,奇痒难耐,如果不是手脚捆住,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抓烂。

    “安东将军、安东将军?”

    陈谦无力的侧过头,模模糊糊地看着毛穆之在隔壁喊他,但他说出的话只有自己能听见,干裂的嘴唇蠕动道:“水……水……渴……”

    不知过了多久,陈谦昏迷中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移动了,胖狱卒一只手拢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粗陶碗放在他干瘪的嘴唇上,陈谦像是一个沙漠中被困多日的旅者,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陈谦感觉到甘饴琼浆般的水流顺喉而下,润滑着他的食道直通胃里,随即浑身上下就像久旱的庄稼逢甘露,滋润了起来,清凉了下去。

    虽然浑身上下已是皮开肉绽,但已浑然不觉,熬刑最艰难的时刻就是刚开始那段时间,而现在仿佛周身都已经麻木,身体不属于自己了。

    喝了四碗水后,陈谦推开了碗,一只眼向胖狱卒投去了感激地眼神。

    胖狱卒站起身来,看了看血肉模糊的陈谦,叹着气摇头走了。

    “安东将军,您感觉怎么样了?”毛穆之脸靠在木棂中间关切地问道。

    “宪祖,我没事,你……你是如何进来的?”陈谦平躺在干草堆上,吃力地问。

    “卑职在江州鄱阳郡枭阳县(今江西九江市都昌县)任县尉,在一次几个县合力清剿鄱阳湖水贼的行动中,误杀了当地富户家中壮丁,被他们家告了,唉……”毛穆之叹道。

    “我知道,我……知道,狗仗人势的富豪恶奴,他们,他们极坏……咳咳……”陈谦喃喃地道。

    “对对对,您说的对,水贼和当地富豪暗中沆瀣一气,互相串通,通风报信,难以抓捕,那些恶奴与土匪无异,乱战中分不出谁是谁,所以……”

    “嗯,你们下面人……办差不易啊,大晋南渡以来,朝廷……朝廷……不敢得罪江南世族……”

    “安东将军,您又昏迷两天多了,快休息休息吧,别说话了。”

    “嗯……”陈谦失神地看着牢房顶棚,又产生了幻觉。

    苗薇慈祥关切的面庞出现在了他眼前,忽然又换成了父亲那刚毅坚强的脸庞,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陈谦眼角滑落,流进他的耳朵里。

    “父亲啊,您如果不逼我去皇宫多好啊,您就不会死,我也不用遭这等构陷。”陈谦心想,一个声音反驳他,那是父亲的声音,“你不去皇宫救驾,建康就完了,大晋也就完了,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会尽遭羌贼屠戮。”

    “父亲,我快撑不住了,身体还能行,但我的意识思维混乱……”

    “谦儿,你再坚持坚持,要相信这世上终归会有公道,陛下、太后英明!即便是仗节死义也不能愧对良心苟活于这世上;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

    “儿谨遵父命……”

    接下来的两天,平束没有再来。

    胖狱卒暗中偶尔给了鸡蛋和肉食,陈谦精神有所好转,肿胀的左眼也渐渐能睁开一条缝了。

    毛穆之安慰陈谦道:“想必那个平束不会再来了吧,按理说陛下也该有恩旨下来的,他们总不能无休止地屈打成招吧。”

    “哈哈,我想那平束应该是让我休养两日,好继续用刑,管他呢。”陈谦尽力偏了偏头,看向毛穆之。

    油灯昏暗,但影影绰绰的才看清毛穆之不到二十岁左右,虽然身着赭衣但看得出来身材魁梧,鼻直口方,剑眉虎目,虽在牢里但依然英气勃勃,虎头虎脑。

    “安东将军是不是应该找狱卒写份奏章,呈给陛下。”

    陈谦撇了撇嘴,笑道:“怎么写?我这种事如何写?是上不了朝堂台面的事情。由他们去吧,没有的事,我是不会招认的。”

    毛穆之剑眉紧蹙,怒声道:“这难道就没有可破之法了吗,任由谣言散播,王法何在啊!”

    陈谦苦笑了一下,倚在墙壁上,又闭上了眼睛,他越来越感到身子疲惫不堪,只想睡觉,如果不是狱卒每天来送两次牢饭,他是分不清白天黑夜的。

    “盖天下万物之萌生,谁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岂可堪哀,有何惧哉?”陈谦喃喃地道,像是说给毛穆之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安东将军光风霁月,人人皆知,怎会干这种事情?羌贼袭扰京师,您不顾自家安危先去皇宫救驾,丹心日月可鉴!难道满朝上下就没有敢主持公道的吗?”毛穆之依然愤愤地道。

    此时的陈谦已经有些彻底灰心了,这么久了,朝廷没有任何动静,看来在司马昱和桓温的博弈中,自己沦为了一枚弃子。

    桓温这一招够黑够狠啊,这个谣言一起,任谁也不好办,不用说大家忌惮桓温的势力,单和太后过夜的这件事,是无法自证清白的,或许永远也说不清楚了……

    难道我真的就要死在这里牢里了吗?

    忽然他又想到了柏杰,想起了刚刚胜利挥师进入谯郡的那个雪夜,柏杰对他说的话,一切来的是那么快,自己要是早点请辞回家,或许桓温就不会对自己下手了。

    对了,柏杰应该现在已在建康了,他在干吗呢?

    不知不觉中,陈谦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出陈谦所料,虽然分不出时辰,但陈谦吃完今日第二餐后,不久,平束又来了!

    陈谦被拖进了审讯室,扔在了地上,他吃力的手肘撑起上半身,但见桌案后坐着的除了平束又多了一个人。

    “陈谦,你可认得我吗?”一个年轻而又凉薄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熟悉。

    陈谦眯起右眼仔细看到,一个六品紫袍文官服饰的人映入眼帘,身姿挺拔,五官深邃立体,一双深沉的眼睛里,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这张英俊的脸庞居高临下正看着他。

    “庾爰之?”陈谦声音微弱地问。

    “哈哈,你还认得我。”庾爰之笑道:“想不到我俩在这里见面了。”

    “你来此作甚?”

    “去年我已任职廷尉史,今日上司命我与平大人一起审理你的案子。”

    “爰之兄,我……是被谣言所……害,你要……要替我禀明陛下……”

    “温玉兄,这不是我能说的算的,我只能提醒你一点,铁证如山,已有十数宫人及宦官供人你六月六日当晚确与太后一起,你如实招供,或许能看在你救驾有功的份上,饶你一命。”庾爰之慢条斯理地说着话,看似客气有礼,实则语气敷衍,带着公事公办地冷漠之意。

    陈谦缓缓地又躺回到地上,“我并未见过太后。”

    庾爰之向平束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平束挥手,两个狱卒将陈谦像拖物件一般拖到木桩上,把他架起,身体靠在木桩上,双手后拢到木桩后,用绳子紧紧地捆了起来。

    庾爰之手持布巾,掩鼻来到陈谦面前他啧啧讥讽道:“大晋战神?就这副熊样子?都已经腐臭了,真应该让熙雯郡主来看看你的样子。”

    陈谦闭上了双眼,不再理会庾爰之。

    平束在后面吩咐道:“继续抽,抽到他告饶为止,否则不要停!”

    两名狱卒分站两边,拿着短鞭在陈谦身上抽打了起来。

    打了一会儿,庾爰之道:“停下,我再问问他。”

    庾爰之走到陈谦近前道:“温玉兄,太后已经不再听政了,会稽王殿下也已经不再辅政了,你觉得谁会救你?如实招了吧。”

    陈谦心中一惊,现在的朝堂成这个样子了。

    庾爰之的话给他释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他入狱后的最新动向,他明白了,没人管他,是朝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这给陈谦有了更加坚强的斗志,庾爰之想要让他心理崩溃的企图,恰恰起了相反作用。

    “哼,庾爰之,我六月六日晚,确实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待了一晚。”

    “哦?你继续说,继续说。”庾爰之回头摆手示意平束赶紧记录。

    “我和你母亲,庾刘氏在一起。”说罢,陈谦一阵狂笑。

    庾爰之白净的脸上一阵泛红,面孔变得扭曲而又狰狞,他伸出右手食指,狠狠地戳进了陈谦胸膛上的一处伤口。

    “嘶……”陈谦倒吸了一口凉气,复又哈哈大笑道:“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

    看着陈谦的狂妄样子,平束彻底被激怒了,他气急败坏地撂下毛笔,脱去红袍官服,抄起铁炭夹,夹起一块木炭,向陈谦腹部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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