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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117章 同福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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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一家客栈前,只见门口挂着一面黑褐色锦旆在寒风中烈烈做舞,上书金色隶书大字:同福客栈。

    有客栈伙计进去通报后,一名身材适中,灰袍貂帽,面色白皙,眉眼恭谨的中年人率领几个伙计快步走了出来。

    来到陈安面前满脸堆笑道:“哎呀,这不是陈兄嘛,一过完元日您就忙碌起来了。”

    陈安回礼道:“方店主,别来无恙,哈哈,元日节安康。”

    “您也安康,”方店主躬身道,然后摆手吩咐几个伙计,“快,帮忙把马拉进去。”

    寒暄间,大家忙忙碌碌将马和骡子拉进了同福客栈。

    陈谦边走边四下里打量着客栈,进门后是个大院子,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土坯围墙很矮,基本从外面能看见里面,院子北面是马厩。

    陈安边走边向陈谦介绍道:“这南面四间是饭庄,平时不对外营业,只做些简单饭食,招待住店的客官。”

    “嗯,不错。”陈谦点头道。

    往前走是一排十几间客房,中间的两间客房断开,有个通道,方店主在前引路,穿过通道后,后面一个小院子,三面是客房,有二十几间的样子。

    “这围墙为何建的如此之低矮?”陈谦问道。

    “哦,客官有所不知啊,自从王府君上任以来,规定长安城的民宅商户围墙皆要在六尺之下。”方店主在前面回答道。

    陈谦心道,王猛这一定是为了便于管理长安城的治安和外来人员,官府的人巡逻一目了然。

    不多时,来到后院的客房前,大家停住脚步。

    方店主指着北侧的几间对陈安道:“陈兄,还是您上次住的这几间,一间是您的,其他四间由您的随从住,您看……”

    “嗯,甚好,就这样吧。”陈安点头道。

    “小人这就去准备饭菜,您是在房间内还是饭庄用食?”

    “烦请方店主先派人打些热水,送到我房间,我们洗漱一下,”说完,陈安看了看陈谦。

    陈谦朝陈安的房间扬了扬下巴,陈安会意,接着道:“把酒菜端到我房间吃吧。”

    “好,小人这就去准备。”说着,方店主躬身一揖,转身离去。

    几个人一起来到陈安房间,这是一间窗几明亮的两居室,里面是卧室,外面是会客的。

    几个座榻中间,有一个厚重粗陶制的炭炉,里面烧着木炭,把整个房间烤的暖烘烘的。

    陈谦来到中间主座上坐下,笑道:“陈东家,那我就坐这里了?”

    “嘿嘿,公子,莫要取笑,要不您在这间住吧。”陈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道。

    “不必,你在这里吧,陈宝、仲祖你们父子二人住一间,你们六人住一间,我自己住一间。”陈谦略一思忖,吩咐道。

    众人一起躬身领命。

    这时,两个伙计将一大桶热水抬进来,放在中间,把几条布巾搭在水桶边缘,退了出去。

    陈谦带头,众人纷纷摘掉大氅,脱掉里面的粗布内衣,擦拭起连日来积满灰尘的身子。

    少倾,四个伙计,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猪肉豆腐炖白菜、水煮鲤鱼片、烤羊肉、胡饼端了上来。

    众人十余日没有吃上这种美食,大快朵颐,狼吞虎咽,一扫而光。

    吃完,浑身舒坦,大汗淋漓,倦意上涌,各自回屋歇息。

    一觉睡到黄昏,陈谦睁开眼睛,房间内已是暗了下来,只有粗陶炉里的木炭偶尔闪现一下亮光。

    看着床顶端的粗布帷幔,司马熙雯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惯有的眉头微蹙表情,如泣如诉,还不快来接我走……

    禁不住心如刀绞,起身穿上牛皮靴子,穿上内衽布衣,披上羊皮披风,推门走出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烧柴味、菜香味随着关中清冷的微风断断续续飘来,外面大街上依旧是吵吵闹闹、嬉笑叫卖的商贩和路人声音。

    走到陈安的正房,听里面有说话声音,推门进去,陈安和陈宝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

    见陈谦进来,二人忙站起来躬身拱手。

    陈谦在座榻中坐下,摆手道:“在这里别多礼了,被人看出不好。”

    “遵命。”二人低声答道,坐了下来。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夫人可有消息?”陈谦看着陈安问。

    陈安用长勺给陈谦案几上的碗里舀了一勺姜汤,一边道:“公子,下午方旗过来了,他早在六七日前就开始派人暗中监视张蚝府邸和进出车驾了。”

    陈谦点了点头,一边喝着姜汤一边看着陈安。

    他接着道:“张蚝日夜在宫中值守,甚少回府,府中还未打探到情况。”

    “这么说夫人极有可能在宫中。”陈宝在旁捻着白须接着道。

    陈谦心头一沉,暗道不好,如果是在宫中,那救人就更增添难度了。

    还未及开口,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陈安喊了一声“进来。”

    房门一开,客栈店主方旗走了进来。

    进门后,将房门掩上,走到陈谦跟前,一改平时商贾的和善恭谨面容,肃然跪倒在地,叩首道:“卑职参见特进大人。”

    “哦,请起。”陈谦抬手温言道:“你是何时从军的?”

    “卑职是永和八年秋,特进夺情起复时从军的,开始是在谢将军麾下,后调往伏波将军手下,任军司马。”方旗站起身来,低声把自己履历禀报了一遍。

    陈安在旁道:“他本来在石奴手下,我见他反应机敏,行事谨慎,有些智谋,就把他要了过来。”

    “方旗,过来坐,”陈谦微笑着道:“我们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可有何注意事项?”

    “禀特进,小人来长安已有五载,去年王猛兼任了京兆尹,施政严苛,明察秋毫,禁暴锄奸,雷厉风行,长安不比以往,特进大人要多加小心。”

    “嗯。”

    “明日晨,特进和诸位需到京兆尹衙门的签事房报到,填写履历和来长安的事由,以及停留时日,审查通过后,签事房会发一个竹制过所(相当于路引、通行证),到时作为在长安行走和出城的凭证。”

    陈谦挑了挑眉,左眼伤疤动了动,点了点头问:“这也是王猛的政令?”

    “是,特进大人,”方旗躬身道:“现暂时没有谯国夫人的音讯,但是明日苻坚在太极殿大宴群臣和家眷,然后登云龙门赏月观灯,卑职认为,应是查探的最佳时机。”

    陈安小眼睛一亮道:“方旗,你明日一早派人去张蚝府盯着,看有什么人出入,立刻回来禀报。”

    “卑职遵命!”方旗向陈安躬身道。

    “这样,明日从签事房回来,陈宝,你和仲祖在客栈等候消息,我和陈安再四处转转。”陈谦补充道。

    他要熟悉一下长安城,把退路考察好,否则,人即便是救了,也是白搭。

    陈宝躬身点头。

    这时,毛安之从外面走进来,躬身低声道:“特进,末将刚才去看了马匹,都歇息的不错,那些海盐……”

    陈谦看了看方旗,淡然道:“待会你把海盐卸到你饭庄去,也值几个钱,留着你日后在长安的用度。”

    方旗忙躬身喜道:“多谢特进大人!”

    陈谦等人一进客栈他就粗略估算出八头骡子上的十六袋海盐的重量,差不多有四千斤。

    魏晋时期的关中、陇西地区大多食用井盐,井盐熬制先要把生土拌成熟土、浇灌盐水、装篓子、淋盐水、熬制,是一项极其复杂,又脏又累的活,常年被盐水腐蚀,手脚皮肤干裂,衣服盐渍,苦不堪言。

    而且井盐颗粒粗大,杂质多,经常能在饭菜里吃出石头嗝着牙。

    而海边出产的海盐就不同了,细腻白皙无杂质,颇受贵族们喜欢,由于路途遥远且在敌对国土,黑市价一路攀升至一斤海盐达二百个五铢钱,相当于买一石(一百斤左右)面粉的价格了。

    (陕西华阴县城西1.5公里处前秦王猛的墓葬中出土数量较大的钱币,其中以东汉五铢钱为主,夹有少量?环五铢、剪轮五铢等)

    方旗又问道:“特进大人,今晚用餐在哪儿?”

    陈谦略一思忖道:“去饭庄吧,别让人看着咱们一到客栈就鬼鬼祟祟,猫在屋里不出来,我看这长安的警戒非常之严谨。”

    “对对对,特进说的对,尤其明日是花灯会,经常有军兵巡逻,还有市吏、差役挨家挨户询问盘查。”方旗连连点头道。

    又闲聊了几句,方旗告辞出去准备晚餐去了。

    陈安有些急切地道:“公子,我现在就想去张蚝府打探一番,在这里待也待不住。”

    “不可,”陈谦强按捺下心中的焦躁,摆手道:“我们既然来了长安,就一切稳妥行事,不差这一晚了,你出去万一被发现或者被张蚝发现,而又没打探到夫人情形,全盘计划尽毁。”

    陈安躬身答道:“是,公子。”

    陈谦又转身问陈宝:“你腹部的伤不碍事了吧,路上我记得还有些痛疼。”

    “谢公子挂怀,已无大碍。”陈宝躬身道。

    “明日第一步是先把夫人在哪儿打探出来,第二步我们研究营救策略,第三步制定出城路线和方法,第四步也是我最担心的,出了长安从哪走。”陈谦眉头紧锁,低声道。

    “广陵公,我们如果被发现,顺原路往东南走,那是极其危险的啊。”陈宝眉头拧成了川字型,一脸凝重地沉吟道。

    “是啊,不但是山路不好走,而且他们也会料定我们必会从白鹿原走崤山的。”陈安也有些为难地道。

    一时间,众人默不作声,都陷入了沉思中。

    一直默不作声的毛安之,虎目圆睁,一拍胸脯道:“要不这样,特进,如果救了夫人后,我做疑兵,带几个人出城就向北跑,你们向东南。”

    这时,门口有伙计大声说道:“客官,饭菜已备好,可以去饭庄用饭了。”

    陈谦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道:“不想了,想多了没用,明天先找到夫人再说,走,我们今晚喝几杯,解解乏,这大冷天儿的……”

    吃罢晚饭,大家都各自回房歇息。

    京兆府衙门坐落在宫城的南侧,是一座高大雄伟的建筑,黑瓦灰墙,门口东西两边各有一个个花岗岩制作的石狮子,足有一丈多高,俯睨着来往的路人。

    陈谦等十个人从东市走过来用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今天街上的行人太多了。

    正月十五来办事的人并不多,上了青砖台阶,进大门的第一进院,东侧有一间大屋,侧面挂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签事房。

    走在第一个的是陈安,身上披着貂皮大氅外罩黑色蜀锦,质地精良,加上他矮胖的身材,笑容可掬,活脱脱一个商贾市侩样子。

    坐在公案后面是一个身穿黑衣头戴弁冠的文吏,弁冠侧面从耳后垂下两根丝绳绑在下巴上。

    从脸上看,面色黑红,孔武粗犷,是个脸上长了不少坑坑洼洼的麻子。

    他抬起头来目光冷峻地瞟了陈安一眼,机械似的抛出一连串问话:“你是哪里人士,来长安做什么,要耽搁多少时日,住在什么地方?”

    “回大人,小人东海郡人士,姓陈名发,做海盐生意,大约待半个月左右,卖上就走,上个月来您这里签过到,住在同福客栈。”陈安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躬身拱手答道。

    “嗯,记不得了,每天来这里签过所的人太多了。”文吏边说,边取过一个竹牌,拿起毛笔,在上面认真的写着。

    “大人,您公务繁忙,自然记不得小人了,嘿嘿。”

    文吏边写着,不抬头的向上翻了一下三角眼,看了看陈谦,边问道:“后面的是你们一起的吗?”

    “回大人,后面都是我的伙计和脚夫,路途遥远,尤其是秦岭之地不好走,所以——”说着,陈安变戏法似的手里多了一个布袋,悄悄地放在案几上,推到文吏的跟前。

    文吏不动声色的腾出左手来按了一下,知道是海盐,数量差不多够他家吃一年的了,面无表情地快速放到案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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