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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肆虐,滴水成冰。
刺史府衙大堂上,炭炉烧的正旺,上面烧的水“吱吱”作响。
身穿便装青衫,外罩了一件薄羊皮坎肩,头戴小冠的陈谦,一身休闲。
正在大堂上跟王蕴、褚歆合计着入京送礼的最终名单和礼品。
明日一早褚歆就要出发了。
“幼安,下午你去趟我府里,敝夫人还有送武陵王殿下和王妃的东西。”
“是,特进。”褚歆点头道。
“叔仁,按理说你应该回去趟,但今年事务太过繁忙,明年开春咱的地下管道开建,恐更忙,不如过完元日节,把你的家眷都接来谯郡吧。”
“如此多谢特进了,只不过卑职在建康亲戚太多,唉,敝夫人不一定能在谯郡待的惯。”
王蕴之父是当年东晋的第一美男子,大名士王?鳎?韭黻徘逄概芍鹘??弧
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都是战国时期秦国大将王翦、王贲的后裔,当楚汉争霸时,王贲之子王离兵败于项羽被俘遇难。
王离的长子来到了山东琅琊,次子就去了山西太原。
历经数百年,王氏家族不断涌现出一些著名人物。
而东汉末年的司徒王允诛杀董卓,力挽狂澜,救社稷于危难,一举将王氏家族推上了历史大舞台的c位。
到两晋时期,王氏已崛起为第一名门望族,盘根错节,枝系众多。
西晋时期,有人去拜访太尉王衍,遇到安丰侯王戎、王敦、王导在座;到另一个房间去,又见到王诩、王澄。回家后,告诉别人说:“今日之行,触目见琳琅珠玉。”
琳琅珠玉后来代代传颂,演变成了现代的成语:琳琅满目。
谯郡任职的两位高官,王蕴就是太原王氏,而王荟则是琅琊王氏。
王蕴的话陈谦也不以为意,笑道:“哈哈,什么时候尊夫人同意,你和我说一下,我上表给陛下。”
正说话间,刘牢之从外面匆匆走进大堂,披风的肩上头上有一层厚厚的雪。
“道坚?何事急匆匆的。”陈谦微笑着问道。
“禀特进,有下邳加急呈报,刚刚到。”刘牢之边向前走边道。
陈谦接到竹筒,打开蜡封,抽出信看了一眼,不由得面色大变。
褚歆察言观色,内心忐忑道:“特进,有何不妥吗?”
通过谯郡保卫战十八天,褚歆真切地感到了陈谦在两淮,乃至整个大晋的存在重要性,他的在与不在,真是天壤之别。
已经由当初的轻慢,不屑,钦佩,转为了敬重。
虽然不帅,也不会作诗,但补天浴日,忠肝义胆。
陈谦拍案而起,剑眉倒竖,“萧馆来报,成恒以及随从去下邳监狱视察,刚下到监狱底层,被战俘一拥而上,劫掠于监室之内!”
“啊……”褚歆和王蕴一起发出了惊叫道,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望着陈谦。
“唉,无能啊,无能!”陈谦“啪”把信重重地拍在了案几上,痛心疾首道:“身为一州大员,朝廷的脸面,做事怎能如此轻率鲁莽!”
王蕴走过去将信拿起来和褚歆飞快地看了一遍,又恭恭敬敬地双手放回了案几。
一时也无了主意,面面相觑,慌了手脚。
要知道元日节,特进大人三令五申,极力维护好这个大战后的安定团结局面,让大家过好这个节日。
沉默了半晌,陈谦突然发问:“幼安,你觉得此时该如何处理?”
褚歆翕动了几下肥厚的嘴唇,想了片刻,眼睑下的肉哆嗦了一下道:“卑职认为当采用雷霆万钧之手段,派一大将前往镇压,封锁消息,反正鲜卑白虏命贱不值钱。”
王蕴见陈谦又看向了自己,知道这个意见他一定不是很赞成,忙躬身道:“卑职认为幼安之计断不可行啊。”
陈谦冷哼一声,问:“为何?”
“派兵镇压最省事,但鲜卑白虏手里有成别驾及十几名属吏、亲兵为人质,他们敢这样做那也是抱了必死之心。若大动干戈,天下尽知,我们淮北落得个不顾属吏性命,杀俘之名,恐影响将来仁人志士来投啊。”
陈谦面色缓和了些,点头道:“叔仁说的是啊,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一旦动了刀兵必将捂不住消息,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卑职还有一计。”褚歆抚着肥厚光秃秃的双下巴道。
“哦?幼安请讲。”陈谦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褚歆,心道,他现在计策怎么这么多?
“当年在建康,两个盗匪潜入一富户家盗窃被发现,邻居报官,索性将这一家老两口掠为人质,”褚歆翻着眼皮看着天花板,边思忖边道:“丹阳尹衙门派人围了十几日毫无办法,最后用了带有迷魂的线香熏倒了屋内四人,一举抓获盗匪。”
陈谦才喝了一口水,一听褚歆之言,差点喷了出去。
极力忍住,苦笑道:“咳咳,幼安,不妥啊,他们那里是盗匪和受害者共四人,下邳监狱这是上千人啊,这,这得用多少线香……”
心里却道,太后啊太后,您这宝贝兄弟可真是个活宝。
褚歆见陈谦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很不以为然道:“特进,您既不想杀,又不愿意用迷香,那卑职还有个下策,就是围,日子一久,鲜卑白虏饥饿难耐,必生内乱。”
陈谦摆手道:“不剿杀他们不是心痛这帮王八蛋,是怕落得名声不好。”
随后又叹息道:“唉,可惜啊,陈安去豫州帮谢石剿匪去了,而我这里年前事情太多,又走不开……”
这时,站在他身后一直未出声的刘牢之突然开口了,“特进,让末将去吧。”
“你?……”陈谦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刘牢之。
“是啊,特进,末将必当将此事办好,救出成别驾,擒获叛贼。”刘牢之稚气未脱的声音斩钉截铁。
陈谦有些莞尔,刚要开口说他两句,但突然想起,这个孩子是青春期,不能当众训斥青春期的孩子。
“嗯……道坚啊,你有这个志向是极好的,啊,极好,”说着,陈谦呷了口茶,缓缓道:“但是,这是一千多鲜卑白虏的凶残之徒,还有成别驾人质在手,不大好吧啊,你没有经验的。”
“特进,您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不负使命。”刘牢之满怀期待地眼神看向陈谦,由于激动,脸变成了紫红色。
王蕴在旁劝道:“要不然就给他一次机会历练历练吧。”
“就是嘛,诸葛亮不也是从来没有打过仗嘛,一出山就带兵了。”刘牢之小声嘀咕道。
陈谦好像没听到他嘟哝什么,思忖了片刻道:“好吧,看在叔仁的面子上,且答应你一次。”
刘牢之大喜,躬身拱手道:“多谢特进大人!”
“不过这是军前,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若你去下邳处理此次叛乱,搞砸了,回来依律问罪。”陈谦冷冷地又道。
“末将明白!”
陈谦抬起手来伸出食指道:“我补充三点,你作为此次去平叛的宗旨,一定围绕着这个宗旨办事。这第一,成别驾及随员要尽力救出来,以抚为主,次之剿,摸清战俘为何要造反。”
刘牢之郑重的点头应命。
陈谦再伸出中指,“这第二,此次谯郡保卫战,俘获了不少鲜卑白虏,皆在各地干苦力,不要多杀无辜,以免引起其他地区战俘不安。”
最后他伸出无名指,“第三,就是我一直说的,尽力封锁消息。”
刘牢之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激动,身子微微颤动,低头躬身拱手道:“末将记住了,请特进放心。”
“嗯……”陈谦注视了一会儿刘牢之,接着道:“你去校军场点一千人马,这就出发吧,持我令牌,去了跟萧长史说,下邳城中兵马均由你安排调遣。”
“多谢特进!”
“不过只是平息鲜卑战俘叛乱一事可用我令牌,其他事不许妄用。”
“是,特进!”
陈谦挥手道:“去吧,去吧。”
刘牢之向三人一一拱手后,转身向大堂外走去。
陈谦看着他的背影,步伐轻浮,频率极快,分明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激奋之情。
暗暗摇头,笑道,这小子一出门就蹦蹦跳跳跑起来了,多像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啊……
“来来来,刚才我说到哪里了?”陈谦转头看向王蕴和褚歆道。
“说到,我家眷之事……”王蕴答道。
“哦哦,幼安,孔严大人那边也要送一份。”
“是,特进。”褚歆用笔记了下来。
“琅琊王(司马丕)、东海王(司马奕)各送一份厚礼。”陈谦双手枕在脑后仰头看着天花板,边思忖边道。
褚歆点着头,继续书写。
王蕴不由得抬眼瞟了一下陈谦,心中暗暗赞赏,显宗皇帝(晋成帝司马衍)薨逝这么多年,特进一直未忘记他的两个子嗣,真是我大晋之忠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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