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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东晋五胡风云录 > 第214章 为王蕴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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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山伯放下筷子,坐直身子,脸色凝重地道:“永和八年,太尉初从军时,亲赴汝阴宣慰姚襄所做,广泛传颂于江南士子、百姓之中。”

    褚歆胖脸中露出期待神情,盯着梁山伯道:“说来听听。”

    梁山伯吟哦道: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褚歆击节叫好道:“好诗啊好诗,气势磅礴雄伟,应景应人,佩服啊,太尉。”

    “哈哈哈,献丑,献丑,当时姚襄送我时,在十里长亭吹奏了一曲羌笛《折杨柳》,我也是有感而发。”陈谦摆手,一脸尬笑,心中暗道惭愧,这是人家王之涣做的。

    “如今啊,江南好多地方都将太尉的诗和了五音六律,传唱多年了。”说着,竟然一手击案,一手用筷子敲击碗边,唱了起来。

    梁山伯闭着眼睛,神情洒脱,唱到羌笛处沉郁含蓄,唱到孤城时慷慨悲壮,唱到黄河白云处高亢激越,令人身临其境。

    唱罢,褚歆犹自回味无穷,举盏喝了一大口醋,赞道:“山伯先生真乃名士风采也,这要是在建康,我定将你引荐给许恂、支遁、子猷等诸公。”

    陈谦夹了口烧竹笋,语气轻缓如拉家常地道:“山伯先生啊,光懂诗词歌赋,也不是为官之道。操守乃立身的根基,廉洁为君子之本分,一心利民报国才是官员的首要任务。”

    “草民谨记太尉之教诲,如若在兖州为官,必将上报朝廷,下安黎庶,为大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梁山伯漆黑的眸子中透露着坚毅果敢,注视着陈谦,躬身道。

    “那你来讲讲,你的擅长和志向可有?”

    “草民其实别无所长,但唯有一点,心细如发。”

    “哦?”

    “譬如说,别驾大人,在刚才吃饭时,草民注意到,他将掉在桌几上的饭粒,熟视无睹,而太尉,却总是从桌案上捡起,再放入口中。”

    褚歆白皙的胖脸腾地红了起来。

    “草民在?县乡间读书,深知百姓疾苦,读书期间下海捕鱼,在集市中边贩卖边读书,以补贴家用,一日仅中午餐,才得今日之学识,深感责任重大,致力于将来有朝一日,能为百姓做些事情。”梁山伯诚恳地道,眉宇间充满了忧虑。

    陈谦瞥了一眼褚歆,赞许地点了点头。

    梁山伯接着道:“太尉年近三旬,名震寰宇,大晋战神,却稍有驼背,似有精力耗费,气血不足之相,且经常用手掩住右胸口处,恐有暗疾在身。”

    陈谦怔了怔,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自己手下没有桓温身边那么多能人,几乎全凭自己掌三州军、政、朝三方面大事。

    而且桓温闲暇之时想着的就是一点,如何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如何去打压异己,如何为谋权篡位做准备,已经是紧锣密鼓中了。

    唉…….当年在诏狱被严刑拷打的右胸口,总是不见好,就连司马熙雯都忽视了,而这个梁山伯居然能观察出来,的确是心细不假。

    梁山伯继续滔滔不绝道:“还有,太尉,几次前言不搭后语——”

    “放肆!”褚歆怒斥道。

    陈谦摆手制止,温言道:“他说的不差。”

    心中想到,现今社会中的自己熟读魏晋南北朝史,但不知为何,记忆力越来越差,几乎想不起什么了,极其恐怖?

    不由得又想起了柳绮给司马熙雯投毒避孕之事,浑身汗毛孔竖了起来。

    无处不凶险,自己把古代人想的太简单了……

    与此同时,这又令陈谦长了见识,古人传到现今,经历了多少朝代更替,不知因政治因素改了多少。

    这个梁山伯应该是个书生情圣,但真实的他却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遂笑道:“山伯先生可安心在谯郡留职了,文章须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何能共人同生活也,望你将来如你所言,为百姓做些事情。”

    午餐尽欢而散,陈谦令褚歆将梁山伯接到府衙来住,并向朝廷发了表章,奏请梁山伯担任谯郡郡丞一职。

    写完关于梁山伯的奏章后,又开始了批阅三州事务。

    周闵在野王写道,中书监有令到野王,催促他回京担任吏部尚书,卑职已回信,此事由太尉定夺。

    陈谦心道,周闵是桓温首席智囊郗超的岳父,恐怕这是郗超所为,说实话,野王还真需要这个稳重著称的将领镇守,但凭自己跟周闵多年的交情,又不好阻碍他的发展之路,吏部这是管干部的部门,是东晋五部之首。

    比之在北陲镇守边关,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谁来代替周闵呢……

    还有王蕴,现在的皇后之兄,当朝国舅爷,不可能再继续为兖州长史了,听说司马丕将五兵尚书的职位虚位以待。

    唉,又要走一个左膀右臂了。

    思忖着心事,陈安从外面走了进来。

    “公子,早晨我的话有点过头,您可别往心里去。”边说着,边坐在了陈谦下首,抬手让亲兵倒水。

    “我还真想往心里去,你看看你,到了我的衙门跟到了家似的,一点规矩没有。”陈谦笑骂道。

    “嘿嘿,公子,你担待担待,小的没文化——”

    “没文化这很有荣耀感吗?”陈谦打断道。

    心想,这个陈安聪明机敏,能文能武,性格坚韧,就是有一点不好,文化水平低脾气不好,这跟谁相似?对了,活脱脱的一个三国张飞张翼德。

    “没有,没有,公子,我这不是一忙完,就跑来向你学习嘛。”陈安胖脸中堆起了笑容。

    “谯郡大儒不少,王蕴、褚歆、王荟、你怎么不去学?”

    陈安互正色,压低声音道:“公子,我想了一上午,二夫人的事儿要决断,细思甚恐。”

    “恐什么?你说。”陈谦边翻着公文边道。

    “您看,她所作所为针对的貌似是夫人,但如果她哪天对您心存不满怨恨,再针对您怎么办?别人我不管,我是坚决不能让您受半点伤害,当年诏狱我是无能为力的,现在绝不能,绝不能!”陈安边说边摇头道。

    陈谦心下一阵感动,装作若无其事道:“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杀了!”陈安恶狠狠地道。

    “滚出去吧!”陈谦将公文扔在桌案上,斥道。

    “为何啊,公子?”陈安也是一惊,小眼睛看向陈谦的脸色。

    “她还有个儿子,突然死了,怎么跟儿子交代?况且,老夫人能允许吗?”

    “可以突然消失,这事由我来办,神不知鬼不觉。”

    “住口,一个登记造册的堂堂当朝一品大员如夫人突然失踪,朝廷必将过问,一经派员审查,朝野上下沸沸扬扬,你想过没有?”

    “这……没想过。”

    “你他娘的,就想这么长远,我怎么重用你?周闵眼看着要去职了,我还考虑你去接替,你就这么目光短浅,怎么能成为一方大员?”陈谦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

    陈安嘟囔道:“我就是您的一个书童而已,你救了我阿姊,我还有了夫人孩子,一切都满足了,死活都看淡了。”

    “你这个人啊,哪里都好,就是眼光短浅,胸无大志。”

    “那您说怎么办,我听您的。”

    陈谦站起身来,踱步堂上。

    陈安自顾自得喝着冰凉的井水,嘴里发出一阵阵呵呵的极爽声音。

    谯郡六月天,连地上的沙土都是热的,鸣蝉正在堂外梧桐树上声嘶力竭地哭叫,整个人都像关闭在瓦罐里干蒸一般难受。

    良久,陈谦缓缓地道:“我昨天跟柳绮谈过了。”

    “如何?”

    “她装作不知。”

    “……”

    “这样,陈安,她执意不肯将两名奶妈送走,那你去把她们送走吧。”

    “好,我送她俩上西天。”

    “不可,只要让她们别再回来了,即可。消失了两个奶妈比消失了柳绮影响小了许多,在我府里传不出去的。”

    “好,我一定办到!”陈安放下手中茶盏,拱手道。

    “她俩走了,但愿能引起柳绮的警醒,将来有所悔改。”

    陈谦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地道。

    第二日晚间,傍黑天。

    陈谦单身一人来到谯郡最大的客栈风雅居。

    老板娘早早瞅见了陈谦,笑盈盈地从柜台中转出,蹲身施礼道:“太尉,您今晚要宴客还是独饮听曲?”

    陈谦手摇折扇,撩袍上了向二楼走去,边说边道:“给我切薄鱼片,另做几道小菜,待会儿王长史来,你让他直接上来。”

    “是,太尉,小女子这就去安排!”老板娘清脆的声音响彻大堂。

    “你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来了嘛。”陈谦压低声音道。

    “哦哦,小女子忽视了,太尉恕罪,”说着,老板娘做出娇羞状,轻声道:“您请,王长史来了,我就让他去找您。”

    陈谦不再答话,快步向自己在风雅居特定专间走去。

    这是老板娘给他特意定制的房间,他如果白天很疲劳,就来这里吃点饭,喝点酒,看看谯郡夜色,听听音乐,偷得浮生半日闲。

    坐了越有一盏茶时间,单间外有人敲门,陈谦说了声:“请进。”

    拉开门,挥着汗的王蕴走了进来。

    “太尉,恕我来迟之罪,广陵那边拨款救灾我审核的耽误了时间。”王蕴躬身道。

    “叔仁,快脱了外衣,知道你忙。”说着,陈谦亲自给他递过去了扇子。

    王蕴接过扇子,道了谢。

    脱了官服,跟陈谦一样,只穿着白色内衣,坐在了陈谦对面。

    陈谦招手叫来了门口侍候的酒保,吩咐道:“上酒上菜。”

    “是。”酒保答应着去了。

    不大一会儿,带着冰块的鲈鱼片一大盆端了上来。

    两大觞酃酒与渌酒摆在了案几上,这是酃阳(今湖南衡阳东)和醴陵(今属湖南))所出的贡酒,曾名动京师,被武帝钦定为太庙祭祀用品。

    朝中显贵将之作为赠送亲友的佳品,美其名为‘鹤觞’,又叫‘骑驴酒’或‘擒奸酒’。

    这就是当时的名牌产品,相当于现今的飞天茅台和五粮液。

    上齐后,酒保躬身退出,拉上了单间的门。

    陈谦执盏道:“叔仁,我前些日子从京师回来,带的酃酒与渌酒,来,你我共饮一盏。”

    王蕴闻了闻酒盏,心花怒放道:“果然是正宗的酃酒,多谢太尉了,哈哈。”

    王蕴善饮,不但兖州人尽皆知,整个大晋都知道。

    说罢,二人一饮而尽。

    夹着鱼脍,蘸着作料,聊了一会儿近来公务。

    陈谦转入了正题,微笑道:“叔仁,朝廷公文我已压了多日,不能再留你了,陛下一直以五兵尚书职位虚席以待,你也该回京了。”

    王蕴滋溜了一口酒,面色微红,笑道:“卑职也早接到家书了,但没有太尉首肯,卑职是断不能赴京的。”

    “你我共事了多年,这是第一次单独饮酒,说实话,叔仁,我真是不舍得你走。”

    “太尉……这些年卑职在您麾下受益匪浅,对谯郡、兖州也有感情,我也不舍。”

    “叔仁,两淮三州能到今日,你功不可没,说实话,我是离不开你的帮助,但又不能耽误你的前程,处在两难境地。”说着,陈谦神色一暗,端起酒盏喝了一口。

    王蕴看着陈谦,满怀深情地道:“太尉此话差矣,没有您就没有我王蕴的今天,我可以不回京的。”

    “唉,”陈谦摆手道:“年前时问过你,你家眷不便过来,不能让你夫妇二人常年分居两地,更何况陛下和皇后亲自召唤了。”

    王蕴想到自己的难处,夫人这些年每每来信都催促他回京。

    自己如今育有五子一女了,甚少陪伴,连女儿前年嫁给还是琅琊王的司马丕,才回去了三天。

    一时无了语,只好喝着闷酒。

    陈谦伸过手去,拍了拍王蕴肩膀,微笑道:“叔仁,今日之酒,就是为你践行的,不必有顾虑,回京之后担任五兵尚书,要多多照顾咱们兖州啊。”

    “唉……”王蕴眼里浸满了泪水,道:“永和八年卑职来到兖州,追随太尉,迄今已有九年了,怎忍离去啊。”

    陈谦端起另一盏渌酒,微笑道:“叔仁,你如今已是国舅,执掌大晋兵马,这是高升,高兴一些,来,我们满饮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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