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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歆凝神屏气，边写边念给陈谦听：“伏波将军陈安，在龙山全歼鲜卑青州慕容尘部，后在泰山郡一役中，配合北伐大军在泰山郡大败鲜卑白虏，当为首功。”
“嗯，”陈谦边喝着茶，边点头补充道：“官阶和爵位都应晋升一级。”
“这恐有不妥吧，太尉，”褚歆还是未蓄胡须，下巴刮得干干净净，肉乎乎的大胖脸上肌肉哆嗦了一下道：“伸手要官，恐有朝臣非议，您这是有做桓温第二的迹象。”
“幼安，陈安的伏波将军已经做了九年了，期间立功无数，朝廷何曾给他升过官？”说着，陈谦叹息道：“唉，忠厚老实人反而吃亏啊。”
“这倒也是，可——”褚歆还欲争辩。
被陈谦打断道：“这样，写到你的时候，就不要官了，就写褚公德厚流光，不欺暗室，身为皇亲，坚拒封赏，实为我大晋栋梁，群臣之楷——”
“模”字还未开口，就被褚歆打断了，“就依太尉，就依太尉，我的别驾也做了八年了，该动一动了。”
然后，褚歆继续边写边念道：“朱序在兰陵郡一役中，大败鲜卑悍将慕容彪，身先士卒，当为次功。”
正说着，梁山伯捧着几本厚厚的账册走了进来。
边走边兴奋地喊道：“太尉，刚刚统计完毕，此一役缴获战马、兵器、粮草等无数，斩敌十二万余人，俘虏三万余人，匪首扬威将军鲜于亮、辽西王慕容汗、襄阳王慕容军等死于乱军中。”
“好，好，山伯，派人将他们首级涂上石灰，装入木匣，等幼安的奏章写好，一起传首建康！”陈谦眉开眼笑，吩咐道。
要知道这三人都是鲜卑猛将，尤其后两人还是慕容?ニ???那仔值埽?喙?适摇
他们的战死对燕军士气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梁山伯来到陈谦下首的座榻上，把账册放在桌几上，躬身道：“卑职都已安排好了，另俘虏有二十余名高句丽等部族首领子弟，该如何处理，请太尉示下。”
陈谦手抚髭须，琢磨了一会儿，低语道：“这样，山伯，将他们集中看押，释放几名他们族中的俘虏回去报信，就说可用重金来赎。”
“卑职遵命！”梁山伯躬身一揖，出大帐安排去了。
“只知太尉好色，还不知何时太尉还贪起财来了？”褚歆在旁揶揄道。
“哎？你小子何以说我好色？”陈谦打了平生最大的一次胜仗，心情大好，指着褚歆笑骂道。
“你不好色？何以家姐给我的信中夹杂着你的信件？”褚歆撇嘴道：“孝宗穆皇帝驾崩之时，我在太极殿上就见到你对家姐眉来眼去，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太后来信了？快取来我看。”陈谦急忙道。
“行军打仗哪来的信？在谯郡呢，你一从徐州回来就安排北伐事宜，我一时忙碌，忘给你了。”
“你……你……唉！”陈谦气地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又只得改口解释道：“幼安，可千万不能与外人言及此事，事关太后清誉，她来信肯定是对我讲犬子的事情嘛。”
“太后清誉，呵呵，你尚需遵循为臣子之道才好，家姐乃康皇帝之后，当今崇德太后，非礼勿视——”
“好好好，都依你，刚才我要他们拿钱来赎人，忽然想到徐州用兵，百姓涂炭，待战后分发给山东诸郡百姓用来重建家园，怎就贪财了？”
“那也得有主簿大人在场，登记在册才好。”
“行，幼安兄，你说的对，你的奏章还写不写了？不写我出去视察军营了。”
正说话间，帐帘一挑，柏杰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人停止争吵，褚歆忙起身施礼。
陈谦挥手笑道：“如何，世海兄，都安排妥当了吗？”
“妥了，妥了，太尉。”说着，柏杰坐在了陈谦另一侧，接着道：“朱序攻北门，陈安攻东门，桓伊攻西门，已准备就绪，明日晨发起总攻，这下慕容恪可就跑不了喽，哈哈哈。”
“当真？”褚歆欢快地质问道。
陈谦马上也半认真的跟着他问：“当真”
“铁桶一般！”柏杰眯起柳叶眼笃定地道。
说罢，三人一起仰天大笑。
一吐多年来被慕容鲜卑压制的晦气。
“太尉，卑职还真是没想到您把伏波将军派到了龙山，阻击广固来的援军，”柏杰坐下后，伸出了大拇指，由衷地赞道：“尤其是伏波将军假扮燕军，佯攻我军右翼，着实把这个诡计多端的慕容恪给骗了，卑职真是五体投地佩服啊。”
陈谦爆发出了杠铃一般地笑声，“哈哈哈，世海兄过奖了，我让刘牢之给陈安带信，并给他在下邳留了五千精锐骑兵，只是让他去龙山埋伏，阻击广固的慕容尘部，没想到他超额完成了任务，并非我之功劳啊。”
褚歆在旁将一双大眼瞪得溜圆，他伸出胖手，掰着手指头算。
忽然，难以置信地看着陈谦的脸道：“啥？太尉，您是让刘牢之给伏波将军带的信？那您这是提前了半个多月就部署了此一战了？”
陈谦端起茶盏来，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润了润笑了许久，干涸的喉咙，然后道：“是啊，幼安，你以为我平时都在干吗？行军打仗如下围棋，提前设定的子落在何处，都是将来有用的。”
褚歆还是一脸茫然，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此次大胜，源自于陈谦的提前安排，一个人竟然能看得这么远。
只听陈谦又道：“之所以瞒着你和世海兄，还望见谅啊。实是此战干系重大，陈安之事绝不能走漏半点消息，成则大获全胜，败则我一人担责。”
柏杰、褚歆二人忙躬身施礼道：“太尉过谦，卑职明白。”
陈谦又喝了口茶，仰天叹息道：“唉，此战也是我平生第一次指挥的数十万大军作战，心有余悸啊，陈安阻击慕容尘部我还是胜券在握，但他临时起意，假扮燕军这一计策，实是扭转此战局的关键所在。”
说到这里，他想起俄罗斯军事家苏沃洛夫的一句名言，接着缓缓地道：“一分钟可决定战斗的结局，一小时可决定战局的胜负，一天可决定帝国的命运。”
褚歆不解地问道：“太尉，何谓一分钟、一小时？”
陈谦回过神来，解释道：“哦，一分钟即撒一泡尿，一小时即两炷香啊。”
“哦，原来如此……”褚歆和柏杰一起点头道。
边想这陈谦的名言，还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最令陈谦感到欣慰的是，此次大战，他甚至都没怎么发力。
这说明他的兖州军战力已大幅提升，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拥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铁军！
“太尉以前围城从来都是留一门，今天是破例了啊。”柏杰品着亲兵递过来的茶盏，边喝边道。
“我本来对慕容恪是仰慕已久，敬重他的人品、才能，还想诏安为我大晋所用，可他不该用吕护诈降来赚我，害得毛氏父子殉国，”陈谦话锋一转，剑眉倒竖，恶狠狠地道：“此次定将他生擒活捉，献阙于太极殿之上！”
“对对对，太尉所言极是，”褚歆在旁赞许道：“也让慕容恪尝尝被围在城里挨打的滋味。”
想起六年前谯郡那惊心动魄地十八日，他心有余悸，仍是历历在目。
“太尉，我倒是认为也不必攻得太过用力，减少我军伤亡，如今我十几万大军在此，鲜卑白虏恐已无多少人马来援了。”
柏杰见陈谦面色不善，恐全军将士受主将情绪感染，急于攻城，一旦遇挫，会导致伤亡惨重，士气低落。
陈谦闻言，也是暗道惭愧，不能因一个慕容恪而被仇恨迷失了双眼。
更不能因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而冲昏了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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