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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我与嘉靖争皇位 > 第129章 病中老虎不如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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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赵廷瑞走后,王琼独自一人在堂屋中一直坐到了天黑王琼独自一人在堂屋中一直坐到了天黑。下人不敢打搅,只轻手轻脚进来添茶,都被王琼挥挥手遣了出去。

    晚间,内阁三辅王宪前来拜会,下人这才敢去向王琼通报。王琼料定王宪会来,便换了一身儒服,在后花园的亭子中请王宪喝茶。

    王宪的脸上有些阴沉。

    王琼见状,并不说破,只道:“维纲姓王,我也姓王。洪宣时,杨士奇、杨荣、杨溥并列在阁,一时政通人和,士林便有‘三杨’的美称,之后的历任内阁大学士无出其右者。我曾想有朝一日本朝也能出个‘三王’与其相提并论,可惜王守仁在家守孝,不得入朝为官啊。”

    王宪道:“阁老,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

    王琼点头笑道:“不合时宜的话,确实不宜再说。”

    王宪道:“阁老,陈金已经跳上了杨一清的船,王党内部现在是人心惶惶,刑部左侍郎孟凤今日在刑部大堂上当众说,自己要金盆洗手,也不知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你看中的那个桂萼,如今也不老实。我可以设法稳住湖广巡抚席书、大同巡抚张文锦,但朝中的王?和杨潭并不好糊弄。最为关键的,还是在肃州!”

    “强扭的瓜不甜,随他们去吧。”王琼叹道:“王?今年七十六岁了,他的资历比杨一清还老。当年也曾得罪过刘瑾,被放回家冠带闲住,你道后来是谁在吏部任上把他召回来的?他和杨廷和不对付,难道和杨一清也不对付吗?他之所以会跳上老夫的船,乃是在为他的门生故旧湖州知府刘士元、刑科都给事中陈?、湖广道监察御史牛天麟、云南道监察御史李东等人铺路。如今其势已成,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自然也该抽身而出、安守晚节,告老还乡去了。”

    王宪叹道:“原来,王?的身后还有这么多的关系。礼部尚书,坐个清水衙门的堂,也不能小视啊。”

    王琼摇摇头笑道:“这些东西,你不深挖,旁人是不会主动告诉你的。”

    王宪道:“看来,这个大宗伯之位,王?是坐不久了。”

    王琼冷哼一声,接着解释道:“至于杨潭嘛,当初也是因为杨廷和的干系,才跳上了老夫的船。正德末期,先帝的各项花销,都是他薅来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在动荡不安的时局中,稳坐户部尚书之位。先帝驾崩后,蒋冕位列托孤大臣之首。像杨潭这样的人,清流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他这才不得不依靠王党在朝堂立足。蒋冕去后,杨一清上台,杨潭自然会跟杨一清眉来眼去,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事情。”

    王宪道:“那陈金呢?”

    王琼笑道:“陈金不是党争之人。他依附于王党,不过是为了钱而已。杨廷和当政之时,有清流拿住了陈金的把柄,要把他往死里整。陈金把自己多年积攒的棺材本都赔进去了,依旧不得脱身。杨廷和倒台之后,是老夫帮他保住了右都御史之位。他之所以一直赖在都察院里不走,不过是为了最后再捞上一笔,好回乡安顿晚年。”

    王宪叹道:“有道是人生莫受老来贫,却也需阴鸷积儿孙。去年这个时候,当今的第一次经筵上,陈金给当今讲史,就说过一句话:文官贪财,武将怕死,故天下事坏。这句话,他可真是有感而发啊。”

    王琼笑道:“陈金呆不久了。他本就无意卷入党争。如今,皇帝的嫡系掌控了奋武营和耀武营,他趁这个机会,将九门提督之位还给皇帝,岂不是正合时宜?”

    王宪摇摇头道:“真是一只老狐狸。”

    王琼笑道:“维纲啊,你虽然历任地方、精通军务,但对于朝局,你想得还是太过简单了。王?、杨潭、陈金这三人,与我王琼乃是以利而合,利尽而散,不必挂怀。至于地方上的督抚席书、张文锦、夏言等人,他们的根就攥在你我手中,又何须担忧?有他们在,你我暂时还不会有事。”

    王宪此时长叹一声,两人陷入了沉默。

    王琼说得当然很对。席书、张文锦、夏言这几个实权督抚,都是王琼提拔起来的,他们便是王琼的执政根基。有他们在,王琼暂时还不会倒,因为王琼一倒,地方上就要有大震动,西北三边保不齐要出事。

    但杨一清也不是傻子。倒王已经开始了,地方上这几个督抚,杨一清会逐步击破。最关键的肃州巡抚夏言,清流们的弹劾风暴已经在酝酿之中了。等到夏言倒台,王琼的仅剩的执政根基便要失去一半。

    现在的王琼,其全部政治资本,其实已经不多了。如果他此时鸣金收兵,也还堪堪能够全身而退。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不必着急。历来朝中掌权的大佬,无一不是根基深厚者,在这一点上,王琼并不特殊。

    王琼的根基被杨一清一一掏空,这充其量只能算是正常的权力更迭,并不至于送命。对于多数大臣们来说,在斗争中失败,让出权力告老还乡就是了,朝廷总会给你留一分体面和一份人情在。

    但王琼不同于一般的实权派大臣,他还是拥立了当今皇帝的人,也是先帝遗诏所封的托孤大臣。这是一道护身符。

    与此相对应,王琼的身上又绑了一道天雷,那便是兴王。这道天雷足以击破任何护身符,满朝上下倒王的思路,也正是着眼于这一点。

    王宪缓缓道:“阁老,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该跟我说一说了。”

    见王宪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话,王琼便点点头道:“好吧,咱们就从兴王开始说起。”

    王宪道:“阁老真是洞察人心,知道我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王琼哼哼一笑,端起茶盏微啜一口,接着解释道:

    “满朝上下对于我投靠兴王这件事,怀有两种猜测。一则,我是以兴王压迫皇帝,让他老实一点,不要上蹿下跳。二则,我心怀不轨,妄图更换帝系,做大明朝的董卓。”

    “阁老是怎么想的?”

    “你以为呢?”

    王宪沉思片刻,道:“我与旁人的看法略有不同。之前,我以为阁老不满意蒋冕在午门之变上抢功夺权,确有更换帝系之意。尤其是在张永之乱后,蒋冕与英国公联手排挤了江彬,侵害了阁老的利益,所以你才会有扶植兴王之心。”

    顿了顿,王宪又道:“说实话,我王宪并不在意谁当皇帝。我虽是进士出身,但志不在封阁拜相,而在兵事上。后来,我看着朝中的局势变化,却突然发现,阁老之意,在于扶持当今。兴王,不过是个拨弄朝局的工具,阁老名为投靠,实为掌控。”

    王琼只哼哼一笑,并不接话。

    王宪疑惑道:“阁老为何要如此行事?这不是你的作风。”

    王琼叹道:“你说得不错。我喜欢下明棋,杨一清喜欢下暗棋。这回,他在京营之事上的动作,和他当初扳倒刘瑾时一样,都上不得台面。可惜,下明棋的人,永远斗不赢下暗棋的人。”王琼看着王宪的眼睛,缓缓道:“这便是我要改下暗棋的原因。”

    王宪道:“京营之事,便是我要问的第二个问题。”

    “朱本、赵弘泽之叛,并非我的手笔。”王琼道:“策划此事的乃是杨一清。原因也很简单:奋武营和耀武营,一直藏在大觉寺中,他们在皇帝御驾亲征之前就已经埋伏好了,这是要干嘛?当然是要引诱陈九畴和翟銮带着禁军去占西山大营,他们再以平寇为借口,将禁军五百多人连同陈九畴、翟銮一并给灭了,再把锅扣在王党的头上。老夫又怎么会做这么小家子气的事?”

    “阁老原先也有庙算?”

    王琼点头道:“是啊。老夫本也策划了一场叛乱,其规模要比杨一清策划的这一场大得多,时间要长得多,收获也会多得多啊。”

    “那杨一清又为何要这么做?”

    “他是为了保住剩下的团营,叫皇帝得一点利,就此收手罢了。其他武勋都去勤王救驾了,清理京营还能清理他们吗?”王琼长叹一声,接着道:“细说起来,这还要从老夫与杨一清的一次长谈说起……”

    琼楼夜话当晚,王琼向杨一清挑明了,王党支持清理京营,这就逼得杨一清也必须支持清理京营。在大明朝,“清理京营”这四个字就是政治正确。王党都支持,包含大量清流的杨党要是不支持,杨一清的地位就不稳了。

    杨一清为此做了多手准备。他让皇帝松绑兴王,以此迷惑王琼,又让朱本、赵弘泽给翟銮、陈九畴包一个饺子。这一安排最差也不过是牺牲此二人,教剩下的人去勤王救驾,从而保住大多数武勋而已。

    杨一清射出的这一颗石头,同时还射下了早已人心不稳的王党。随着杨一清声威大震,王琼陷入兴王谋反的漩涡之中,王党就此分崩离析。

    王宪道:“原来如此。”

    王琼笑道:“朝堂就是这样,每个人都不可能万无一失。大家合纵连横,也不过是豪赌一场,最后谁胜谁败,逃不过一个‘运’字。”

    “阁老。眼下咱们该怎么办?依我之见,当以退为进,将首辅让给杨一清去做。”

    “不可!”王琼摆摆手道:“这个时候没有以退为进的说法。皇帝太着急了,老夫的局只步完了上半场,他就忍不住要掀桌子。现在,谁也没有退路了。咱们必须合力帮夏言撑过这半年,半年以后,天时就到了。”

    王宪心道:看王琼这状态,并不像是打算自保的样子。难道自己也要和他一样,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殉葬吗?

    王琼并没有把全部的真相告诉王宪。有些东西,王宪可以知道,另一些东西,他却不能知道。

    ……

    朱载酆在仁寿宫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方才醒过来。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但喉咙还是刀割一样的疼。

    “躺着,别起来。”夏太后坐在床边,端起一碗水,用勺子给他一口一口喂。“多大一个小不点,成天四处蹦?,这回居然瞒着我跑出去打仗,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成人样了。你说说,你这个样子到底像谁?”

    朱载酆想说话,但是嗓子哑了,一时说不出来。不一会儿,一阵猛烈的咳嗽袭来,朱载酆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

    “叫太医!”夏太后一边帮皇帝顺气,一边皱着眉头大声命令道。

    朱载酆瘫软无力地躺在床上,突然感到一阵害怕:自己显然是感冒了。这可是古代,没有青霉素,打不了吊水,他也不敢用发霉的橘子胡乱开发什么药给自己吃,只能按照中医风热之症灌汤药。

    “不要叫太医!”朱载酆良久,才从喉咙里憋出了一句话。

    夏太后摇摇头道:“得了病就要找大夫治病,皇帝难道没有听说过讳疾忌医的典故?”

    朱载酆长叹一口气,不得不屈服。自己这样子,浑身疼痛无力,床都下不了,也只能任人摆布了。不是他不想看医生,是他不敢相信太医啊……

    算了,听天由命吧。

    好在有人试药。

    夏太后自然看出了小皇帝的担忧,嗤笑道:“世上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就是在宫里,我半辈子也都过来了,不一向是吃太医院开的药吗?太医的方子,都会备份。抓药的、配药的、煎药的自有人记录在册,真要吃坏了,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小皇帝点点头,这时候倒是乖得不要命。

    想他一个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老男人,此时也不得不向身体屈服。病中的老虎不如猫,病中的真龙也不如虾。

    夏太后欣慰地看着小皇帝,笑道:“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比亲生的还好。今生你我能做母子,便是缘分。你就放心在我这里养病,这段时日,朝廷的人一个都不许见。”

    夏太后话音刚落,就有宫人来通报:“启禀太后、皇上,魏公公求见。”

    小皇帝立刻坐起身来,却被夏太后一把给摁了下去。

    “不见!堂堂一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多大的事非得劳烦皇上。皇上都累病了,他自己不会担待一些吗?”

    “母后。”小皇帝吹着气用口腔发声道:“就听一听。”

    “哎……”夏太后叹口气道:“传吧。”

    少顷,大太监魏德上殿,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过来,哽咽道:“皇爷,您怎么病了!”

    朱载酆知道他在作戏,也不理会。夏太后讽刺道:“知道你主子病了,还来打搅?”

    魏德抹一把眼睛,赶紧谄笑着解释道:“皇爷,是年初下福建的陈老板回京复命来了!咱们的生意,做得!”

    朱载酆抿着嘴角点点头。

    夏太后插嘴道:“半个月内,小事你和萧敬、宋兴一道拿主意。大事你就搁着,等皇帝痊愈之后再来做主。”

    魏德为难地看着小皇帝,却见皇帝微微一笑,朝魏德瞥了一眼夏太后。

    魏德立刻对夏太后谄笑道:“皇爷不在,大事小事,自然是太后多多担待啦。”

    夏太后冷哼一声,调头不再看这对主仆。

    魏德犹疑片刻,又道:“皇爷,还有一件事。刑部初审朱本、赵弘泽案有了结果。策划这次叛乱的人,竟然是兴王……还有王琼。”

    朱载酆望向前方,神色肃穆。

    良久,皇帝再次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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