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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疯狂县令 > 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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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二十九日,益祭祀、祈福。

    琼林宴过后,并不是所有新科进士都能得到授官。

    先说一甲三人,榜眼葛立群和探花杨成顺顺当当地成为了翰林院正七品编修。

    杨成还多了一个正九品的户部检校官职,这个官职不用他每日去应卯,但户部一旦有事唤他,他就必须过去当牛做马。

    状元郎的话,按理应该会被授予翰林院从六品修撰一职,但直到授官仪式结束,关于状元郎的官职也没有进行宣布。

    至于那位冒死自荐的二甲进士李学名,则被特旨指入翰林院任从七品检讨。

    除这四人外,其他能进入翰林院的只有三十人不到,这些人大多都是无品级的庶吉士。

    不要小看庶吉士,能留在翰林院的都有一定关系或者才学不错,且是被当作重点对象培养。本朝更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而夏朝建国两百多年来,内阁六相不少都是从无品级的庶吉士一步步升到高位。

    剩下的新科进士们还得再参加一次由吏部举办的考试,然后根据考试结果分派众人官职。

    吏部的这场考试分多种类,可以根据个人意愿和特长来决定考哪场。

    但就算参加完这场吏部考核,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派官。很多人都需要等待,官员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坑不空出来,萝卜也栽不进去。还有人不满意自己的分配想要再调整一个肥缺,这些都要花时间花钱找人安排等等。

    不说其他进士,单说状元郎朱二。

    在其他进士参加授官仪式或者去参加吏部考核时,朱二已经在太极殿外跪了一个多时辰。

    皇帝宣他来觐见,但到了太极殿门口,宦官却不让他进去,而是让他在殿门口跪着等待,且不能跪在台阶上,要跪在下方的小广场中。

    膝盖头直接跪在凸凹不平石板上的感觉简直糟透了,别说一个多时辰,就是几个呼吸时间也能让人感到强烈不适感。

    怪不得很多大臣和宦官,晚年腿脚都不好,这么常年累月动不动就跪地上,还一跪就几个时辰,谁的膝盖能受得了?

    朱二从来不是喜欢吃亏的人,当他把自己已经有了糟糠妻的事传给大皇子知晓,他就料到今天来不会有好果子吃。

    朱二这条裤子里,位于膝盖到小腿骨位置,缝了两块厚厚的牛皮,牛皮贴近皮肤还加缝了一层带毛的兔皮。不但减少了对膝盖的损伤,还能进一步避免寒湿入骨。

    这是朱二小时候经常被他娘罚跪,从俞家那帮小子那儿得到的宝贵经验。

    由于工匠缝制手艺精湛,加上古人衣袍裤腿都宽大,从外面看一点看不出来裤子里的乾坤。

    就算有这样的准备,但一跪跪了一个多时辰,加上三月底的寒风飕飕地吹,朱二还是吃不消了。

    就在朱二考虑要不要学体弱的书生来个昏倒大法时,泰平帝终于大发慈悲命人传他进殿。

    朱二站起时踉跄了一下,小宦官伸手扶住他。

    “谢谢小兄弟。”朱二抓住小宦官的手,给他塞了一块银子。

    小宦官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似乎在惊讶以朱二的身份竟然会称呼他为“小兄弟”,但小宦官什么都没表示,只一直把朱二扶到太极殿门口,这才松开手,退下。

    进殿后,朱二不得不再次跪下。

    泰平帝在上首抬头,淡声道:“你可知罪?”

    朱二俯首:“微臣知罪。”

    “哦?你且说说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臣不孝。”

    泰平帝握住龙形镇纸:“……你做了什么事,觉得自己不孝?”

    朱二直起上半身,眼眸望着地面:“回禀陛下,祖父大人从小教导微臣,做人要忠孝仁义礼诚信,忠君是本,孝为人伦,仁义礼诚信为立人之根本。可昨日祖父告诉微臣,说有人嘲笑他,说堂堂礼部尚书的嫡次孙竟娶了一个曾经是奴隶的丑女为妻,让他在众臣间抬不起头。微臣闻之,心痛难忍,只觉自己不孝之至。”

    泰平帝身体靠向椅背,手里把玩着镇纸道:“你既然知道自己不孝,那你可有想过如何解决此事?”

    朱二长叹,对泰平帝重重磕头,抬起,直视泰平帝,说道:“微臣想过。可微臣又想,如果微臣为此休妻,那对妻子的仁义礼诚信又何在?而且微臣一旦休妻,家里肯定会为微臣再度娶妻,可微臣心里难忘旧人,那么对于新娶的妻子,仁义礼诚信又何在?”

    不等泰平帝反应,朱二快速但极为清晰地接着说道:“况且,微臣今日能只是为了不让别人笑话家祖和家族,就能休掉为自己续命、对微臣有大恩的糟糠妻,且不说别人会为此怎么看家祖父和朱家家风。只说明日,微臣是否又会为其他理由,再做出某些但求自保的事情?如果某日,有人拿祖父和家人性命来威胁微臣,让微臣做出更加大逆不道的事情,微臣又待如何?”

    泰平帝身体离开椅背,手掌紧紧扣住镇纸,眉头皱起。

    朱二再次重重叩首,语音铿锵有力:“陛下,人的下限就是这样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毫无原则,直到毫无人性自私自利。微臣实在不想成为这样毫无人性,忠孝仁义礼诚信全都不顾之畜牲。但微臣又不能不顾家祖父的心情,成为不孝之人。微臣想来想去,能解决微臣此困局的,除了神仙,就只有一位,那就是陛下您!”

    泰平帝憋了口气,冷哼,“少拍马屁!”

    朱二却特别诚恳地道:“微臣说的是实话,微臣的困境确实只有陛下能解之,而且对陛下来说,这事轻微到不足一提,且不会对陛下有任何不利,反而会让陛下留下成人之美的绝世美名。臣恳求陛下救臣一救!”

    朱二第三次重重磕头,他是真用力,脑门都青紫了。

    泰平帝眯眼:“你是想求朕赐婚你和那个低贱丑奴?”

    朱二回:“是。”

    泰平帝怒极反笑,“你好,不愧是朕钦点的状元郎,一张嘴果然能说会道!”

    朱二:“是陛下仁厚宽容,才能容微臣如此放肆。”

    “你也知道你放肆?”泰平帝怒,镇纸啪地砸在龙案上。

    朱二神情平稳:“陛下,容罪臣大胆,罪臣自认罪臣之血脉不宜和高官后代乃至贵人结合。人会因为欲望而妄为,而支撑欲望的则是金钱、权力和能力。罪臣自认对陛下忠心不二,绝无违逆之心,如无陛下厚爱,也无罪臣今日状元之位,罪臣只恨不得为陛下肝脑涂地。可是罪臣之子,如流有世家甚至更高贵之血脉,一旦其觉醒了血脉能力……”

    朱二话不用说完,点到即止。

    泰平帝脸上的怒意消失,其实他心里也没多少怒火,脸上的怒火只是做来给某人看而已。

    他是想让两个血脉觉醒者结合,但并没有最终决定,图的也只是以后能再有血脉觉醒者出现,而且能够带有皇室血脉。

    但这样做的前提是坏处不会大过好处。

    朱二的话让泰平帝忍不住深思:如果皇室血脉中出现血脉觉醒者,其像静宁一样没什么武力,比较好控制还好,如果其能力是爆发形或者阴毒形,谁又能控制得了他一辈子?

    就算他自己没那个意思,如果皇子皇女们想要利用他,反叛者想要利用他,他的家族想要利用他,怎么办?偏偏其之身份地位又很能聚拢人心。

    如果这个觉醒者以“神血”加皇族身份来蛊惑他人,恐怕很多愚民都会相信他就是真正的“天神之子”。到时,大夏必乱无疑!

    但如果那个血脉能力者没有母族支持,父族也因为父辈和家人关系不好,也得不到大的支援,那么这个血脉觉醒者岂不是也得像他父亲一样依靠皇帝?

    如果皇帝再对他施一些恩情,那么这个血脉能力者是否会对皇帝更加忠诚?

    泰平帝心中的天平在慢慢倾斜。

    血脉觉醒者中某些人的能力是十分厉害,但和一整个国家比,只拖也能拖死其。

    之所以没有哪个血脉觉醒者在没有深仇大恨和极端利益下,会脑袋发抽跑来杀皇帝、揭杆子,其原因也就在此……个人之力又怎么比得上一个国家?

    朱二本来就年少有才华,又足智多谋,如果再送他一个觉醒后的皇族血脉,天知道他能发展到什么程度!

    朱高德那老家伙,还想着给次孙求个虚爵,这是所谋甚大啊!

    皇室血脉,礼部,御史,刑部……

    啧啧,朱老头下得好大一盘棋!

    泰平帝彻底想歪了。他现在看朱老尚书怎么看怎么可疑。

    做皇帝的本来就多疑,没事都能凭空想出事来,更何况朱高德为了次孙能尚公主,连曾经救了次孙性命的次孙原配都能抛弃,这样的人的人品怎能相信?

    不行,绝对不能让朱二尚公主!

    想法改变的泰平帝这时再看朱二,忽然就觉得其特别顺眼起来。他原本就喜欢朱二的性子,现在更喜欢了。

    瞧这孩子,多质朴,多纯厚。一个低贱的奴妻,据说还毁了容,可他为了这样一个女子不惜性命地求到他面前,还把脑袋磕成那样!

    哪个男子不好美色?哪个男子不爱权力?可他竟然能放弃高贵美丽的公主,而选择丑陋且身份低贱的奴妻。这是多么伟大的人性,又是怎样的克制力!

    最重要的是,朱二没有欺瞒,没有为了更好的前程、为了尚公主,而欺骗朕。

    重情,重义,重孝,更忠君!好!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泰平帝对朱二满意无比……他已经下意识把今天的觐见当作了对朱二的考验。

    但为了让这颇擅深谋远虑之道又有能力的小子能更记住他的恩情,泰平帝故意道:“你想让朕救你,想让朕成全你的忠孝仁义礼诚信,那么你又要如何回报朕?不要说什么可以为朕肝脑涂地,皇极殿那几根龙柱到现在还没擦干净呢!”

    朱二心中握拳挥舞……成了!脸上却摆出更加忠心耿耿并坚毅的表情:“罪臣任凭陛下差遣。”

    泰平帝正要说让他以后就负责解决血莲教和一切反对赵家的造反派,但在话语出口前,鬼使神差地变成:“你不是远古血脉觉醒者吗?农人说春雨贵如油,可入春以来,京城乃至周边至今还没有雨水落下,百姓无不焦急,朕身为天子,当为百姓解忧。而你是朕的状元郎,也当为朕解忧,如果你能让京城今天下一场大雨,朕便是赐婚你和那丑奴又如何!”

    朱二:……我说不谋逆,你就真信了?吾皇,请别太考验我对你的忠诚度。

    泰平帝就是想要为难朱二,免得他失了敬畏心。

    等朱二做不到,他先打一棒子,再找个理由给颗甜枣,想来朱二会把这隆恩记得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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