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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靠近月门时，一名太监小跑着追了上来，伸手招呼他：“范大人，留步！”
范文程停下脚步，回身望向追来的太监，脸上微露得意之色：“有劳公公带路。”
太监惊讶道：“范大人知道我要来？”
“猜到了。”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范文程重新回到大衙门，此时大衙门内只有端坐在金色龙座上的皇太极和几名垂首侍候的太监。
人少了，君臣间的隔阂也少了。
“臣拜见陛下。”
“平身吧，你我之间不必拘礼了。”皇太极负手走到范文程身前，脸上满是深重之色：“知道我为什么派人把你叫回来么？”
范文程稍微放松了些，微低着头，面带微笑道：“臣斗胆猜测，原因有二，一为远虑，二为近忧。”
“是啊。”
皇太极在龙椅前缓缓踱步，“先说远虑，议事时你一言不发，本汗可最想听听你有什么主意。”
此时皇太极是后金天命汗王，尚未称帝，范文程等汉人称他汗王陛下，满人则唤他汗王或大汗。
“陛下，在朝鲜的明军不容忽视，若我们视而不见，以后朝鲜会有更多明军驻扎，如果可以，来年开春陛下应选一良将率军攻入朝鲜，震慑朝鲜与明朝。”
“本汗也有此意。”
皇太极赞同道：“但本汗很在意那个卢象升，此人原本只是崇祯看不到的一个知府，突然被崇祯调入朝中，力排众议让他入朝，只怕又是个袁崇焕。”
皇太极跟他爹努尔哈赤以及那帮兄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更加理性，不会因连战连捷就骄狂自满。
他深知明朝亿万人口从不缺乏精兵良将，一个袁崇焕已经让后金对关宁锦防线无可奈何，要是再来一个去朝鲜，那可真要命了。
“陛下，依臣之见，该伐朝鲜。”
“若明军龟缩城中，拒不出战如何？”
“陛下不必计较那些，此次出兵为的是震慑敌胆，而不是强攻哪座城市，陛下试想，我大军绕城而行，明军却不敢出战，朝鲜军民百姓该作何想？
他们会想，大明天军不过尔尔，照样不敢出城迎战，明朝威严必降！”
“嗯。”
皇太极微微颔首，“那明年再征朝鲜，另外多派细作去朝鲜，务必探明卢象升的脾气秉性和之前经历。
还有他是受何人举荐才被崇祯看中，最重要的是这支明军战力如何？这些都要查清。”
“陛下放心，臣定查探清楚。”
暂时确定了明年进攻朝鲜的事，皇太极开始问起近忧：“盐的事怎么办？”
这个问题范文程早就有了解决办法，张口就说：“买不到又抢不来，那就自己做。”
“哦？范章京还精通制盐之术？”皇太极饶有兴趣的盯着他，
范文程笑道：“陛下，制盐之术臣自是不懂，但煮盐还是很容易的，有口锅就行。
臣小时候家里穷，父母又去的早，家兄每隔几个月就推着独轮车去南方，在海边架锅烧水，用海水煮盐，海水煮干后锅底就留下很多块状的盐。
家兄装满两三桶再推回来，磨细了，除了自家食用，还能拿到临近村落售卖。填补家用。”
皇太极一拍光溜溜的脑门，自嘲的笑道：“倒把这茬给忘了，没盐直接用海水煮就是了。”
他刚以为事情解决的时候，范文程又一桶不太凉的水当头泼下：“陛下，用海水煮的盐，颗粒很大，还容易受潮，味道更是非常咸，甚至还有些苦，陛下出身尊贵，应该没吃过这种盐。”
女真族人几十万，谁吃粗盐也不会让皇太极吃到粗盐。
皇太极即刻下令：“无妨，我大金子民没那么娇贵，只要有咸淡就行，朕给你一百正黄旗将士，专门负责煮盐一事。”
“臣领旨！”
……
从皇宫出来，范文程领了兵丁就安排煮盐的事，皇太极给了他100正黄旗人，实际上确是900人，甚至超过千人都有可能。
每个女真族人麾下都有几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汉人奴隶。
这些奴隶被称之为“庄户”，努尔哈赤时期，这野猪皮把13名汉人和7头牛编为一庄赐给旗人，凡能随军出战的女真人都能得到这所谓的庄户。
就算是皇太极即位，也没有取消这种制度，而是缩减编制，把8名汉人和2头牛设为一庄，多出来的汉人编为农户，让他们耕种。
一群女真人在范文程的带领下押着一群汉奴南下到海边，凿碎结冰的渤海近海，架起大锅开始煮盐大业。
……
半个月后，第一桶粗盐就被送进后金皇宫。
清宁宫内，皇太极和不久前刚为他生下第三个女儿的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坐在一起。
这个博尔济吉特氏名字太长，其他妃子对多称她为哲哲（满语姐姐），后人也就跟着叫了，她和侄女布木布泰都很受皇太极的宠爱。
后世清宫剧盛行，但清代的妃嫔制度在1628年并未建立，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妻妾都没有名号，统称福晋或格格。
一直要到1632年，皇太极才会正式明确后宫等级。
哲哲抱着刚出生三个月的小女儿达哲，清丽的面容上带着母性的光辉，看着皇太极在火堆前烤羊。
羊肉在火堆上烤的油滋滋的，羊肉的香味回荡在这不大的寝殿内，估摸差不多了，皇太极用小刀割下一块肉，蘸点碟子上的粗盐就往嘴里送。
入嘴后，他的表情逐渐扭曲，坚持了两秒，一口把肉吐了出来，忙吩咐下人：“快拿水！”
命令完还嫌吐的不够干净，连着呸呸了几下，用太监递来水漱了漱口，把水吐出去，嘴里的味道才散了大半。
真是又咸又苦，让吃惯了精盐的皇太极实在咽不下去。
纯白无暇的碟子里，一堆泛黄的盐巴是那样显眼，尽管磨的再精细，皇太极也不想再吃了。
“大汗，我来尝尝。”
哲哲把女儿交到宫女手里，拿过皇太极手里的小刀割下一块羊肉，她只沾了一点粗盐送进嘴里，皱着眉头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皇太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么难吃的盐你也吃得下去？”
哲哲展颜一笑，“早就习惯了，不管什么盐在我们部落都是十分难得，这盐味道虽然不好，吃久了也就习惯了。”
说着她眼睛眯成月牙，“不过…要让大汗这种尊贵之人吃，也委实太难为您了。”
被她这么一说，皇太极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你个妇人家都吃得，我堂堂天命汗还不如你个妇人么。”
说完拿刀割下一块肉，蘸了粗盐送进嘴里大口咀嚼，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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