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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过正午，结果别说午食，连心心念念的桂花糕，赵括都没能吃到嘴里。
言诺看着二人行进完全不是出宫的方向，有些疑惑地问道：“主子，我们这是去哪？”
“去哪，当然是找个地吃饭。”
正东所内，八皇子赵仁、九皇子赵德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位不速之客。
赵括此时正毫不客气的坐在所内正座之上，刀就倚放在一旁，一条腿翘在扶手上，活脱一个地痞无赖。
半晌还是赵德先开的口：“五哥，你这......”
话虽未说明，但都清楚说的是赵括面上的妆容。
赵括也不在意，随口答道：“静贵妃赏的。”
赵仁也无意在这上面计较太多，径直问道：“五哥这是为何而来？”
看着规规矩矩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兄弟，赵括伸手接过言诺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后才说道：“过来找我兄弟讨口饭吃。”
虽不合规制，但赵仁、赵德清楚自己这五哥是个什么性子，也就任着他来，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镇国将军，想吃什么只管说，我吩咐下人让御膳房准备就是。”
听着这称呼一前一后的差别，赵括自然心知肚明。
再大的将军也是臣子，更何况这世人皆知的“镇国将军”的虚名头。
臣子进宫，事情办完甭管是什么时辰，都必须赶紧告退。若是被赏了吃食，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糕点，也要叩拜谢恩。
赵括虽是皇子，但已出了皇宫，更是封了一个小小的爵位，此时赵德赐“镇国将军”饭食，他赵括就该拜谢皇子恩惠，即使不是跪拜，也该鞠上一躬、喊个谢恩，不然至少是个不敬皇室的罪名。
然而赵括却坐的稳如泰山，伸手一会，随意说道：“我爱吃啥你都清楚，照旧就行。”
竟是将堂堂一会皇子当店小二打发了去，赵德刚想发飙，却被哥哥赵仁按住，赵仁并未对赵德说什么，而是扭头吩咐立在一旁的太监：“小潘子，你去知会御膳房一声，让他们做出几份拿手好菜。”
“是。”
赵括就那样坐在那一盏接着一盏喝着茶水，坐的乏了就让一旁的言诺给他锤肩捏腿，而两位皇子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站着——长幼有序，赵括不说二人就只能站着，可二人、特别是赵德似乎都忘了——赵括已不是皇子自身，仅是一介“镇国将军”。
随侍两位皇子的太监们脸色越来越差，却也只能沉默低首。
许久之后，膳食终于送到。
赵括毫不客气，太监们还未摆齐碗筷，就大大咧咧的坐于首位，更是招呼言诺坐下。
“来来来，诺儿，这等吃食可不比平常酒楼，用料用功皆是一等一的。”
就在言诺想要摆手谢拒的时候，立于一旁许久的一个小太监终于忍不了了，赶上两步一巴掌扇在言诺脸上：“区区贱婢，连女官都不是，竟敢在此放肆。”
小太监虽言语动作皆是冲言诺而去，但话里话外无不是直指赵括。
眼见自己贴身丫鬟被打，赵括也不生气，反而称赞道：“公公好气魄，只是还不知公公名讳。”
老太监闻言转身向赵括施了一礼，但虽是施礼却神情倨傲、毫无敬意：“小奴禀镇国将军知，小奴不过一介下人，区区糟名就不说了，怕脏了将军的耳朵。”
“哦，”赵括说话间还不忘用筷子挑拣菜食，“那公公刚刚是用的那只手。”
小太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却想不出因和不安，犹豫片刻后伸出了右手。
突然赵括脸色一沉，瞬间将指间竹筷反握于手中，只听“噗嗤”一声，老太监还没反应过来，竹筷就已直穿其右手手背，七寸六分长的竹筷竟是没入四寸。
待到此时，小太监才察觉一阵钻心剧痛从手上传来，疼的他几乎趴倒在地，但赵括紧紧握住竹筷不松，他只得颤抖着用另一只手扶住胳膊，以期减少些微疼痛。
屋内众人皆是被这突发之事惊得面容失色，唯有赵括依旧神情淡然，甚至还摇了摇手中的竹筷。
“呃啊......”
听着近在咫尺的惨叫，赵括却是一脸嬉笑之色，看着二位皇子说道：“哎呀，你们这的奴才太客气了，拿着我的筷子想帮我夹菜，我那府里可没这么尽心的下人，真是让人气恼。”
说话间，赵括竟是开始拔出竹筷，但动作却异常缓慢。
此时赵仁、赵德终于反应过来，赵仁赶上一步抢先开口说道：“还请五哥息怒，一切罪在我平日疏于管教，今日小然子冒犯之处，皆是我的不是。”
“哦，小然子？”赵括冷笑一声，手里的动作丝毫未停，“没听过，我可不知道谁是小然子，只知道这有个想给我夹菜的‘好奴才’。”
“你......”赵仁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太监的惨叫还在继续，就当赵仁准备再度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忽听身旁一声怒吼。
“够了！”
原来是九皇子赵德，只见他从一旁抽出赵括带来的那柄钢刀，几乎冲到赵括面前，没有丝毫犹豫挥刀直接砍下小然子的右手，随后直接扯下自己的衣襟，为其将伤口包扎止血。
随后赵德也不看赵括一眼，从地上捡起断手，递到言诺面前冷声说道：“这是他给你的赔礼。”
言诺看着面前还在滴血的断手，再看看眼前这位衣襟沾血的皇子，一时脸色惨白，讷讷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终还是依旧坐在那的赵括开了口：“老九，你砍人赔礼我不管，但我筷子呢？没筷子我吃什么饭？难不成让小然子用‘手’帮我抓？”
听着赵括话语中的讥讽之意，赵德的脸色更加阴沉，屋内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小然子粗重的喘息声。
言诺再也不敢任由自家主子继续下去，虽知晓这是赵括为自己出气，但再继续下去，怕是要和两位皇子撕破脸皮，彻底成为死敌。
三步并作两步，言诺小跑到赵括身边，但也不敢开口说话，只得伸手拽拽他的衣袖。
察觉到言诺的动作，赵括收回向赵德讨要筷子的手，赵仁见局面稍缓赶紧上期从赵德手中抢过钢刀，同时扶起趴倒在地上的小太监，让旁人一同带下。
待到屋内仅剩下赵括、赵仁、赵德、言诺四人的时候，赵仁才再度开口。
“虽然宫中都在说你目无祖制、狂妄自大、喜怒无常，但我们兄弟几个清楚，那些都不过是假象，一切都不过是你谋算。”
听着赵仁这似是赞许的评价，赵括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也不抬头，眼睛死死盯着桌上那盘烤鸡。
“今日你如此这般，究竟是为何？”
终于赵括动了起来，他伸手扯掉一支鸡腿，递给了近旁的赵德，又扯下另一支给了言诺，然后才缓缓说道：“我们四人第一次真正认识，还是五岁那年。”
此时赵括满是回忆之色，神情之中更有一丝悲伤：“那年老三的娘死了，宫中大祭，所有肉食禁绝三日。第二天夜里我实在想吃肉，就拉着言诺去御膳房偷吃的。”
“结果在那遇到你们兄弟俩，老八你跟我说找到肉食一方一半，老九说要吃烤鸡。你就说鸡腿给他一支，你吃鸡翅。我碍于面子，只好也说将鸡腿给言诺。”
“可笑几个年幼小儿也不想想，宫中禁绝肉食，又怎会有现成的烤鸡放在御膳房内呢？”
听到赵括说起陈年往事，言诺悄悄笑了起来，赵仁也不断摇头，似是在笑当年小儿无知，就连神色一直紧绷的赵德，面容也不禁松了几分，屋内三人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听着。
“最后只在食盒内找到几块桂花糕，”说道这里，赵括长叹一声，“真甜啊。”
就在三人以为赵括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赵括却突然起身，伸手掀翻了一桌菜食，语气冰冷的说道：“老大的事，咱们的那位父皇找我来办，让我在你们三个中间挑一个。或者你们仨自己挑一个出来，陪老大同往。”
精致的瓷盘碎作一地，各种菜食混做一团，唯有两支鸡腿握在赵德、言诺手中，所有人都目光呆然的看着蹲在地上捡食的赵括，一如当年他蹲在御膳房的角落里，捡食不慎掉在地上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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