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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肯定？”离殃好奇道。
“自然，拜佛最讲究心诚则灵，若论心诚，自然是我最真心实意。”赵栩坦然说道。
“何以见得？”离殃扭头问道。
“长安的云中寺，密州的神龙禅院，蔡州的净心庵，我是最大的香主，杭州灵隐，嵩山少林，我也是每年几十万两银钱的供着。你说我还不够诚心吗？”赵栩笑着回问道。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用银子来衡量诚心与否的，我若是佛祖，听到你这样说，一定会觉得你扰了慈悲本意，非打发你下拔舌地狱不可。”离殃不以为然。
“不信佛的人比比皆是，还不是升官发财世世轮回，却让我这个供佛之人下十八层地狱，佛祖才不会如此偏颇。”赵栩打开折扇，看着不远处万家灯火，听着周遭人声鼎沸。置身闹市之中，又仿佛立于混沌之外。
赵栩看着夜幕中点点远去的孔明灯，才又说道：“你看万物由心，所以人们才觉得拜佛要讲究心诚，心诚则万物诚，希望以此让佛祖能够看到。可是心无形，而万物有形，香火有形，银钱亦有形。以有形之物化无形之意，本就是效法佛祖之举，有何不妥？”
“你这样说，倒还是有几分道理的”离殃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佛祖本就无形，偏偏要塑个金身供人参拜，你以有形之物化无形之意喻之，倒也符契。”
赵栩听言，了然一笑。
“只是，有形之物可以视为诚，无形之意也可以视为诚，你又是怎知你这有形之诚就一定重过贫苦百姓的无形之诚呢。”离殃再一次发问。
赵栩看了看离殃，失声一笑后又摇了摇头，本来不过是信口一说，如今争辩起来，离殃竟然较起真来了。
“佛佑众生对不对？”赵栩没有回答离殃的问题，而是突然反问道。
“嗯，对。”离殃略一想后，下意识答道。
“所以呀，贫苦百姓祈求衣食温饱，我祈求百业兴旺。而芸芸众生何止千万，佛祖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啊。何为急何为重？衣食为急，性命为重，看起来是贫苦百姓的愿望更迫切，因为衣食不足便有性命之忧。而我不过是希望日进斗金多挣点钱罢了。可是实际上呢？百业兴则百姓兴，乐业必然安居，安居是为安万民之居，如此一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保佑了我一个，实则是保佑了一方百姓，如此佛祖自然是要先保佑我。”赵栩笑着回答。
离殃看着赵栩，看他一本正经的说着歪理，又好像不是歪理。一向觉得自己有些辩才，可是遇到赵栩，就总有些气短。说他是诡辩吧，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说得通。
离殃也知道他一向说话都不甚在意，让人分不清哪句真心哪句玩笑。因此也没有继续和他争辩下去，只得悠悠说道：“歪理，不过你说什么是什么吧，我不是佛祖，懒得理你是实心还是假意，不过天道昭昭，看你将来造化如何，再来断断佛祖的本意吧。”
就在这时，长安城顿时响起了爆竹声，噼里啪啦。漫天的烟火齐放，照的长安恍如白昼。焰火之下赵栩看着离殃粲然一笑，细看还会发现掺着一丝腼腆。
离殃也被焰火夺走了视线，没有看到身旁白衣男子在光影中的清秀脸庞上，盈着的那一抹笑意。
离殃望着奔向天上的焰火，比流萤还要炫目几分，在泼墨般的夜空中流淌。随后一声闷响，在天空中四散开来，在最高的时候绽放，在最美的时候寂灭。
长安还是老样子，焰火也还是老样子，年年岁岁生生世世只是人非而已。
“长安的焰火还是老样子啊。”离殃喃喃说道。
“怎么，你之前看过长安城的焰火？”离殃的声音很小，可还是被赵栩听了去，在如此喧闹的大街，让人惊诧他是如何做到的。
“啊，以前路过长安的时候看到过一次。”离殃低头答道。
“原来是这样，我想你也不可能是长安人士啊？”赵栩愉快的说着。
“为什么？我为什么不可能是长安人？”离殃反问。
“猜的呗，你来长安一不访友，二不走亲，说明在长安除了我谁都不认识，京城善幼堂掌事来找你谈事，你问他堂中内情，说明你也不是在长安善幼堂里长大的。而且你从来没有提到过长安，想来不是你的故乡之土。”赵栩一笑，眼睛里闪着精明的目光。
“我既然不是长安人，那你倒是猜猜我是哪里的人？”离殃道。
“普天之大，这哪里猜得到啊，我又不是神仙，若是真有这个未卜先知的本事，我就不干现在这个营生了，又累又有风险。”
“那你为什么不问？不好奇吗？”
“当然好奇，其实你的一切我都挺好奇的，只是为什么要问你来自何处？出自哪里呢？”赵栩看着离殃，嘴角微微噙着笑意，语气却无比正式，“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会有自己的归宿，而人们喜欢用盖棺定论来评价一个人，因为这样客观，不会因一时一事而失了公允，如此说来，出身如何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无论高贵还是低贱，功成名就后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既然如此，来自哪里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离殃看着赵栩，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说话，豁达中带着三分通透，余下七分是参悟。
“是啊，志同才能道合，真正的朋友不会在意出身，只会在意彼此能否相偕而行。”
说完后离殃也了然一笑，巧了她也是一个英雄不问出处的人。
说到家乡，离殃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开口问道：“对了，那位宜”
话还未说完，就被另外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原来真的是赵兄，刚刚远远看到于是上前，果真是你。”来人正是卫王。
赵栩看到卫王前来，才发觉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皇城之内，卫王和赵栩相互见了礼。
卫王看到赵栩身旁的女子，便开口笑道：“刚才还想着赵兄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今日竟肯来街上闲逛，原来是有美人相伴啊！”
赵栩闻言也是开怀一笑：连忙为卫王介绍：“王爷，这位就是您之前问起的鬼谷门的离殃姑娘。”说完，离殃也躬身向卫王施了一个大礼。
卫王打刚刚看到离殃的时候，心中便已经有所猜测，身着紫衣，眉清目秀又不同女子一般脂粉，赵栩之言算是印证了自己所想。
“原来姑娘就是鬼谷弟子，玄微子大师的高徒。真是失敬，失敬。”卫王再次为离殃拱手赔礼。
三个人与攒动的人流行进的方向正好相反，赵栩和离殃上了卫王的另一架马车，一起朝南边的盛香源行去。
盛香源虽然开在宫城之外，却也是离着宫城极近的位置，热闹的龙狮表演一过，留下了宽敞的街道，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盛香源今日依旧是人满为患，五掌柜见赵栩与卫王前来，便领他们进入了酒楼的内院，穿过回廊将酒楼前后院的吵闹里隔出了一个僻静雅间，从不对外开放，能够进到这件屋子的都是赵家的自己人。
三人落座，五掌柜自然是好酒好菜的伺候着，反正都是东家结账，自己也不心疼。
“殿下，离殃初到长安，原想着明天一早前往卫王府拜访，不想今日遇到实在是失礼。还要借着赵相公的花献佛，自罚一杯，给您赔礼了。”离殃举起酒杯，看着卫王，说完便一饮而尽。
“离殃姑娘好酒量，如此畅饮恐怕七尺男儿也有不及，今日相逢实在是幸会之极，离殃姑娘竟然如此客气，那小王也只好自罚一杯，请姑娘勿怪唐突相扰才是。”卫王笑着回应。
赵栩看着两人如此寒暄，争着罚酒，不仅有些想笑。
“哈哈”一声笑语，引得卫王和离殃纷纷向赵栩看过去。
“王爷对鬼谷门早就有所好奇，而离殃又是鬼谷门的大弟子，今日见到，王爷你可要好生问问她，这鬼谷门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若是这么客气下去，只怕天都要亮了。”
卫王听到赵栩调侃，亦是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倒是离殃看着赵栩有些欠揍的笑容，有些气又有些想笑的瞪了他一眼。
“殿下，离殃此番奉师命来长安，也奉师命给卫王殿下带来一件礼物。”
“哦？给我的？可是玄微子大师相赠？”卫王挑眉有些惊诧。
离殃颔首回答道，“是的”
“我与玄微子大师素未谋面，玄微子大师如何知晓我，还托姑娘与我带来礼物？”卫王不解。
“师父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天下事没有什么能瞒过他，殿下曾经到访过蔡州的善幼堂，见到过我鬼谷门的阳谷师尊杜阮，想来阳谷师尊应该告诉过殿下鬼谷门与殿下有缘却不在当日，如今巧遇卫王殿下，才是正应了那个缘字。”
“原来如此，能为玄微子大师关照，真是不甚荣幸。不知玄微子大师可还有什么教诲，我自当洗耳恭听。”
“师父虽有言说与殿下听，只是一时半会儿的难以说完。”
赵栩看着卫王的好奇心愈重，与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实在是不相合，于是开口说道：“王爷，离殃来长安不过小两日刚刚落脚，又奉师命需要在京城停留一段时间，也不急于一时，今晚弦月当空，美酒在杯，喧嚣在外，我们难得相遇相聚，我看还是说些有趣的故事，行个酒令开怀畅饮一番如何。”
卫王这才反应过自己的确是有些着急了，看着窗外夜色沉沉但灯火通明，才发觉此时此刻还真不是个谈正事的好时机。于是笑道：“是啊，赵兄说的对，是我太过心急了，今晚我们不谈俗世杂务，还是把酒言欢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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