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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晚秋时节，迟来的飒飒秋风总算来到了这世界的角落，奇瓦瓦的荒原之上。西风漫卷，城门上的天子旗猎猎作响。这些红旗和西班牙风的奇瓦瓦城显得格格不入，也时时刻刻提醒着城中的人们——时过境迁，城头变幻大王旗了。60;62; 起了一大早的朱由检端起了口杯站到镜子前开始刷牙。60;62; “总算重新过上‘正常’生活了。”看着镜子里惺忪的睡眼，久远的记忆被唤醒。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自己每天早上起床都是这样刷牙洗脸的。经过了一年的波折，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的洗漱。60;62; “那两个混小子，有牙刷也不告诉我一声。”在知道孙和京一直在用牙刷刷牙后，他气得直拍桌子。被吓得一头雾水的孙和京把黄嗣也供了出来...原来他俩在出航的时候就买了不少牙刷，但他们也没想过要拿给皇帝用。在明末，用牙刷清洁口腔并不是一种普遍的生活习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用一根毛刷在嘴里刷来刷去。那时候清理口腔的方式多种多样，牙刷并不是主流。60;62; 就比如郑鸿逵，从小经常跑船的他自然是没有刷牙的习惯，毕竟刷牙太费水了。他常用的方法是用手指蘸着用细盐配上几味香料制成的牙粉揩拭牙齿，擦干净以后再漱口。黄嗣没那么多讲究，他和崇祯用的是同一款漱口水——浓茶。60;62; 每天早上伙房都会烧一锅浓茶，有需要的便会取来漱口，清洁口腔。第一开茶水含氟、味浓、又不好喝，正好能用来杀菌漱口顺便提神。第一开用完，接下来泡的第二开第三开就能喝了。60;62; 这样做干净归干净，但经历过现代生活的朱由检却觉得有些别扭，毕竟不刷牙只漱口总让人觉得怪怪的。60;62; 本想向孙和京“征用”一把牙刷，只可惜用了一年多他也没剩下多余的，钱益把自己的牙刷全带走了，朱由检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奇瓦瓦城里。60;62;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通骚操作后联军仅用两天便破了奇瓦瓦城。联军进城以后也与民秋毫无犯，城里的西班牙“老乡”并没有受到什么惊吓。趁着头一天还没谈拢拆迁摇号的事情，孙和京去城里采购了一些“生活必需品”。60;62; 实际上他们俩对能不能在城里找到牙刷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60;62; 这个年代牙刷几乎是中国人专利——连澡都不怎么洗的白人就别指望他们多讲究口腔卫生了。这个年代就连巴黎都是粪便堆得比城墙高，更不用提那传承自古罗马帝国的“优良传统”：大喊三声就把屎盆子往大街上扣。罗马帝国好歹有人负责清扫，十七世纪的欧洲人可罕有干“清洁工”这一行的。那满大街的污物怎么办？马车来回压一压，人来回踩一踩就成了新的路面呗。鲁迅先生说得好啊：“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60;62; 但牙刷也不是完全找不到，中国人用牙刷，自然就有牙刷出口。一些制作精良的牙刷就被猎奇的欧洲人买回去当成东方的“奇珍”，所以孙和京一进城就直冲着卖“洋货”的店去。60;62; 果不其然，在一家名叫“仙那度”的东方“洋货”店里孙和京看到了一柄牙刷。牙刷柄呈紫红色，上面还有些菩萨像。孙和京眼前一亮，询问了牙刷价格。60;62; 那“洋货”店老板长得贼眉鼠眼，留着蹩脚的八字胡，穿着一身不知道哪里淘来的老棉袄，若是几百年后肯定会被人当成“傅满洲”。似乎是为了强调“中国人”式的扮相，他还特意戴了个破了半截的斗笠。60;62; 老板并没有见过明人，但见孙和京面白无须、服装整洁，一副富家子弟的打扮，当即就狮子大开口：“这是忽必烈皇帝用来刷过碗的，用翡翠狮子的毛做的小扫帚。小哥面生，就给个优惠价，一个银元便可。”60;62; 一个银元，那可是将近一两银子！孙和京从老板手上拿来牙刷细看。他摇头了摇头，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60;62; 这柄八成是从菲利宾倒卖过来的破牙刷，老板竟然开价一个银元！但牙刷又不能不买。本着为国家开源节流的原则，孙和京拿出一对盘了几天的铁核桃和老板以物易物。60;62; “小哥啊...”老板掏出一个放大镜仔细地观察那一对核桃“这个是明人的雕刻品？”60;62; “自然是雕刻品，而且是根雕。红木你见过吗？就是跟炒过...我呸，跟红土一样的红色。你看这根雕的颜色，这便是极品红木的成色啊！”60;62; “可是小哥啊，这两个根雕都有些瑕疵。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开裂了，是不是受了重击？”老板指着砸炒核桃没砸开的裂纹问道。60;62; “老板，这就是为什么这对宝贝只值一个银币的原因。这根雕有些破损，要不然光这木料就值二十个银元呢！”60;62; “真的？”老板把放大镜搁到一边，把核桃拿在手上，整张脸都凑了上去。他把玩了一下，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60;62; “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不能闻！”孙和京连忙把核桃抢回，用手掸了掸。开玩笑，一闻那核桃仁的香味就露馅了。60;62; “这还闻不得？”60;62; “当然不能闻。中国人的东西有‘气’你知道吧？你一闻‘气’就没了。”孙和京瞪圆了眼睛，仿佛在说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60;62; “这么厉害？”老板被孙和京这一套给糊弄住了，眯着的小眼睛闪闪发光。60;62; 几番交谈后，孙和京便拿走了那柄牙刷。他这个大忙人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只买到了一柄牙刷，但他一点都不觉得亏。60;62; “啊哈，赚到了。紫檀木的牙刷啊！一两银子买那是血赚，别说一对烂核桃就换到了。这木料少说值几百两银子，雕工好一点能值上千两啊！”60;62; 紫檀木可是“帝王之木”！当年郑和下西洋有一大重要任务便是采购紫檀。紫檀木少说要几百年才能成材，而且多为空心，因此产量非常低。随着皇家数百年的采购，南洋的小叶紫檀几乎被砍伐殆尽。60;62; 宫里买这些紫檀木是拿去做雕工，做乐器的，没哪个败家子会把紫檀拿去刨一根牙刷出来。拿着紫檀木的牙刷刷牙那可是土豪到无以复加，朱元璋看了都想打人。60;62; 看着手中的天价牙刷，朱由检整个人都像偷税一般愉悦。60;62; 他漱了漱口，拿起梳妆台上的一个小壶，用小木勺舀了琥珀色的膏状物涂了一点在牙刷上。60;62; 虽说孙和京和钱益没牙刷，但牙膏还有不少，这小壶里边装的便是“钱记洁齿灵”。60;62; 刷了几口“口味不错，熟蜂蜜加丁香和茯苓。竟然还有檀香？这些东南的土豪可真会享受。只可惜没有发泡剂，干刷总觉得没劲。”60;62; 【噗...等会！】系统突然发出喷水的声音，然后在他耳边大叫一声，吓得崇祯也一口水喷到镜子上。60;62; “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神经？”他转身就要拿毛巾去擦镜子。60;62; 【那牙刷！把那牙刷给我看看！】60;62; “这样？”朱由检把牙刷横拿，摆在眼前。60;62; 【对，就这样，让我看看。】60;62; 不知道系统又出了什么问题，他只好一直这么举着牙刷。60;62; 半晌后。60;62; 【老天，这不是什么紫檀，这是紫金的！】60;62; “紫金？唐三藏西天取经路上化缘的那个钵盂？”60;62; 【《西游记》看多了吧？唐三藏是偷渡出境的，哪有钱弄那么好的钵盂。紫金钵盂是唐太宗在他回来以后给他的。】60;62; “紫金钵盂不是紫金的吗？这牙刷怎么捏都是木头的手感啊。”60;62; 【此紫金非彼紫金，后世的一些紫金钵盂都是金铜合金，但唐三藏那个不是。唐三藏那个钵盂是用一种叫“紫金”的菩提木做的。】60;62; “我手上这个是唐三藏的钵盂做的？怕不是你在逗我？”一想到这种史诗级宝物有可能被劈开来当牙刷，他就一阵肉痛。60;62; 【那倒是不可能。唐三藏的钵盂在他的舍利塔里面，没人敢动。但紫金菩提做的钵盂尚有几个存世，不过都是名山古刹的镇寺之宝，不可能劈开做牙刷】60;62; “听你这么一说，‘紫金菩提’这木料很珍贵？”60;62; 【不是珍贵不珍贵的问题，是已经彻底绝迹了。紫金菩提原产于天竺，当年佛祖释迦摩尼的钵盂便是用紫金菩提做的。自佛教创立以来，只有得道高僧才有资格使用这种珍贵无比的菩提木做钵盂。紫金菩提本来就稀少，粗到能做钵盂的就少之又少，不少紫金菩提还没成材便被砍去了。久而久之，紫金菩提差不多被砍光，世上仅存的最后一棵紫金菩提在玛卡达国年，王玄策出使玛卡达国，被篡位者阿罗顺那半路伏击。王玄策大怒，回尼珀尔以松赞干布的的名义借了七千骑兵灭了阿罗顺那的数万象军，扶正了王位。该国王室为了答谢大唐为他们主持公道，把最后一颗紫金菩提进献给唐太宗。当时唐三藏正好取经归来，正在翻译佛经。唐太宗便仿照佛教的古制，把那棵紫金菩提做成了七个钵盂，象征佛祖诞生的时七步生莲，也有七级浮屠之意。第一号钵盂便赐给了唐三藏，剩下的留在大内库房保存，后来也赐给了其他的高僧大德。现在中国佛寺里传世的那些紫金钵盂，全都是王玄策带回来的那棵紫金菩提做的。那些钵盂一个个都有数，不可能劈半截给你做牙刷。】60;62; “这会不会是印度那边流传下来的？”60;62; 【可能性不大，印度那边的佛教早已因为内忧外患而衰微，不太可能有紫金钵盂留下来。除非...】系统犹豫了一下。60;62; “除非什么？”60;62; 【除非是在佛教衰微之前从印度带出来的，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看到这牙刷就喷了一屏幕汽水嘛？】60;62; “不是因为木料？”朱由检拿起牙刷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60;62; 【这牙刷的刷毛，是用羊驼的毛做的。】60;62; “这...该不会又要倒斗吧？”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和他当时在大本营后山那次的感觉相似。虽然后来有惊无险，但他现在想起来依旧有些后怕。这怎么又跑出一个紫金菩提菩萨造像羊驼毛牙刷来？60;62; “嗯，这样，叫帕克来辨认一下，看是不是他们的手艺。”归义军中应该也有信奉佛教的，给牙刷雕佛像也不是不可能。但具体是不是，帕克最有发言权。他昨天就跟随疯马到奇瓦瓦城四周收编阿兹特克村镇去了，今天下午应该就能回来。60;62; 【不用找他了，我刚才已经把这牙刷和已知的玛雅文物做了比对，包括奇琴伊察的考古发现，都没有类似的。你仔细看上面的佛像，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汉传佛教造型，更像是敦煌石窟的风格，应该是相当早期的佛教造型。】60;62; 朱由检凑近看了看，这佛像的确有些特别。汉传佛教的造像特点要么就是庄重，要么就是慈眉善目。但这牙刷上的佛像却有着灵动的飘逸感。这雕工虽然朴实到简陋，但一凿一刻都把佛像的神态动作塑造得栩栩如生。特别是衣摆的纹理，仅仅依靠数次凿刻就让木料表面在光线的作用下产生了明暗的变化，仿佛是真的丝绸一般。60;62; 雕刻这柄牙刷的工匠绝不是泛泛之辈，但有这么好的手艺为什么要雕牙刷？还用这种顶级到无以复加的木料来做？要知道，牙刷可是消耗品啊...60;62; 而且这都不是关键，关键问题是那羊驼毛是什么回事。为什么这天竺木料中国风雕刻的中国牙刷上会用上羊驼毛？60;62; 朱由检和系统都陷入了思索中。60;62; “依我看，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老板，线索都在他身上了。”60;62; 【那你可要抓紧些，今早的摇号已经快结束了，他摇到号说不定拍拍屁股就走人。】60;62; “乌卡！”60;62; 【正抓黄牛呢。】60;62; “孙和京！”60;62; 【正摇着号呢。】60;62; “郑总兵！”60;62; 【老头子在吃早饭，我劝你过会再去，你受不了那味道。】60;62; “罢了，我自己去。直接让鲁伊斯带路，他应该知道那家店的位置，我们直接去门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