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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洲崇祯十八年，大明隆武元年，西元1645年，十月中旬60;62; 阳洲西海岸，特皮克港。60;62; 这是新西班牙所属的一座海港城市，也是巴拿马以北最大的西海岸城市。60;62; 不过虽然说是“最大”，实际上特皮克却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血腥的三角贸易让欧洲人迅速积累了原始资本，他们也对掠夺土著乐在其中。基于上述原因，蜂拥到新大陆的移民们显然只会选择在东海岸定居。至于西海岸，要等到18世纪末美国人开始西进运动的时候，才连带着促进了墨西哥西海岸城市的发展。60;62; 不过这座城市依旧有其存在的价值。吕宋岛，或者说菲利宾也是西班牙的殖民地之一，西班牙人若是想把南洋的香料运回本土的塞维利亚，那自然不可能走印度洋航线，因为那是葡萄牙人的地盘。60;62; 正因为如此，西班牙选择了阿兹特克的特皮克作为他们的港口，这是阿兹特克在西海岸唯一的一座大城市。通往菲利宾的航线很快就让这里繁盛起来，来自南美洲秘鲁总督区的珍宝也多在这里周转。60;62; 然而西班牙人忽略了一件事：阿兹特克人为什么要在这里筑城？60;62; 很快便有人告诉了他们答案：特皮克港是特皮克河的入海口所在，这条河从首都特诺奇迪兰流出。这条河流通向西方，与日升的方向相反，被视为夜神与魔神，黑色的“原初太阳”，第一代神王——“烟镜之主”的象征。这里也因此成为阿兹特克的宗教圣地之一，无数祭司在这里供奉着烟镜之主，通过迷药和香料和这位掌管巫术和魔术的神灵沟通。60;62; 由于受到浓厚的宗教氛围的影响，这里的人们对传教士嗤之以鼻。和其他地方的阿兹特克人不同，特皮克城的人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接纳基督教文化，他们对西班牙人无休无止的反扑一直持续了三百余年，仅仅是大起义就有十六次之多。60;62; 西班牙人也曾经想过要放弃这块烫手的山芋，但墨西哥境内群山密布，除了顺着特皮克河的河谷逆流而上以外，还真没有什么适合运送大批货物的通途，这座城也因此有了镇守河谷的作用。西班牙人百余年的开发让这条河谷变成了大道，这也让朱由检注意到这里的战略价值。60;62; 毫无疑问，新西班牙殖民军的总数要远超过明殷联军的总和，这些负责镇压土著驻军也比奇瓦瓦的那群“垦荒团”要精锐得多，正面和他们硬抗无疑是得不偿失的。60;62; 墨西哥的群山和高原也让靖海军的重炮寸步难行，这些攻城利器在陡峭的山地会极大的拖慢步兵的行军速度。如果带着六千斤的红夷大炮翻山越岭，怕是要猴年马月才能行进到墨西哥城。更不用说在这路途中间横着一座仅次于墨西哥的巨城——萨卡特卡斯。60;62; 阿兹特克帝国盛产金银，说的就是萨卡特卡斯这座城。这里是阿兹特克人的发源地，这里出产全世界五分之一以上的白银，这里也是新西班牙总督区的核心统治区。这座城卡在奇瓦瓦通往墨西哥城的必经之路上，其海拔超过了两千五百米，正好位于一个狭窄的山谷之中。城里几乎全是西班牙人，整座城被建设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沿着山势筑有数层城墙，山谷两侧陡峭的山壁上还有零星的炮楼和碉堡。60;62; 如果明殷联军直接朝着这里怼，纵使有铁头也要撞烂在城墙上。60;62; 权衡利弊，有“民众基础”的特皮克港显然就成了联军南下的首选之地，疯马和帕克也因此而受命前往这里。60;62; 深秋的特皮克受海风的影响比奇瓦瓦要凉爽得多，裹着御寒袍子的疯马和帕克在特皮克的小巷里穿行，他们古怪的打扮并没有引起巡逻的西班牙士兵的注意——这座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穿着奇装异服的“修仙者”，穿着寻常的布衣反倒显得有些扎眼。60;62; 疯马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着上面的暗语。读罢，他拉着帕克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在一扇不起眼的门前，他们止住脚步。60;62; 疯马环视四周，确认无人跟踪，他按照纸条的指示扣门五下。60;62; 门上的小窗拉开，一双警惕的眼睛出现在窗口。60;62; “蜘蛛吃苍蝇。”疯马小声地对着来人说。60;62; 那人的眼神缓和下来。“蜘蛛吃耳屎。”他说出了对应的暗语，打开了门。开门的人是一位老者，穿着宽大的斗篷，腰间缀着几片彩羽。他用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背在身后的左手似乎握着什么东西。60;62; 室内漆黑一片，窗口都被牢牢封死，连蜡烛都没有点。60;62; 帕克犹豫了一下，还是被疯马拉进了门。老者引着二人朝室内走了几步，疯马这才借着外面的阳光看见他左手握着一把黑曜石短匕——这是祭司用以剖心祭神的工具，如今也成了他们赖以自保的手段之一。60;62; 老者走到楼梯间后面，拉开了地上的一扇暗门，一道烛光从地下射出。60;62; 疯马和帕克走进了地下室，一名身披美洲虎毛皮士兵朝他们行了礼，带他们继续前进。60;62; 地下室似乎很宽敞，有不少房间。一些房间的门关着，隐隐有光从里面透出。大部分房间的门都开着，里面都坐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或者堆满了兵器和辎重。沿着走道路过了五扇门，士兵在第六扇门前停下。60;62; 士兵示意二人稍等，打开门朝里面鞠了一躬。60;62; “人来了?”一个慵懒的女声从门里传出。那声音不带有一丝媚俗的味道，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诱惑力，让帕克的心微微一颤，一时失神。60;62; “禀告大祭司，两位客人都到了。”60;62; “诸位，先退下吧。”60;62; 士兵闻声退到一边，给疯马和帕克使了个眼色，二人也向后让了一步。60;62; 十几名精壮的士兵从门中走出。他们向着疯马微微颔首，走进了隔壁的房间。疯马和帕克这才得以进门。60;62; 软，很软。走进房间的第一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舒适感袭上来，让他二人顿时觉得脚步发软。60;62;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甜香，地上铺着奢华的波斯地毯，墙上挂着西式的风景油画。60;62; 昏暗的烛光下，一名身穿赤红色长袍的女人侧身倚着扶手靠在沙发上，身前摆着一张矮桌。一瓶龙舌兰和几个玻璃高脚杯摆放在桌上。60;62; 那女人半睁着眼，让人看不清她的瞳仁在观察何处。额头处戴着一个黄金环，一只展翅欲飞的金鸟立在环上。胸口垂着珍珠与绿松石珠镶嵌而成的金带，一块绿宝石悬在金带之下，落在丰腴的花房之上，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红袍半掩半开，一痕雪脯颤颤，好似兢兢皎兔；两峰酥雪滟滟，恰如慵慵白鸽。60;62; 帕克走了两步便愣神不动，回头看了看大门处，那十几个壮汉的影子还在门口晃动。60;62; 红袍女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兹特克的祭司都以守身为第一要务，男女皆然，我这个育母地神的祭司也不例外。刚才那些是来做告解的战士。大战在即，他们不想带着罪孽归天，我已经替女神宽恕了他们的罪。”60;62; 一席话把帕克飘荡走的神思拉了回来，一旁的疯马早在用揶揄地笑容看着他。60;62; “露西亚学姐，一别经年，风韵犹存啊。”60;62; “十几年了，你也长大不少。这小子是？看着有点眼熟。”60;62; “埃文神父的学徒，比我们晚几年来的修道院。不过玛姬嬷嬷回国早，你们那班也散得早，跟他估计只见过几面。”60;62; “那就都是自己人了。”露西亚拍了拍手，门口的卫兵颔首致意，关上了门。60;62; “坐吧，到我这没那么多规矩。”她指了指桌上的酒瓶“要不要尝尝？金色的龙舌兰佳酿，上个月的战利品。”60;62; “不用了，西班牙人给我们送了好几大车。”疯马摆了摆手，坐到了一边的长椅上。“这房间的东西都是你们抢来的？”60;62; “那是自然，还能是买的不成?那些西班牙人倒是挺会享受，这些好东西扔了可惜，驱完邪就能用了。诶呀，跟着神使大人过得倒是滋润，这些西班牙人还主动给你们送东西？”她单手托腮，斜倚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疯马。60;62; “那是自然，这些西班牙人不过是纸老虎而已，在天兵面前如土鸡瓦犬般不堪一击。这次来找你们也是皇帝的嘱托，有了你们的帮助我们便能尽早解放阿兹特克人。怎么样，拿下特皮克有没有把握？”60;62; “七成，我想也够了。不过那些老古董可不这么想...”她长舒一口气，看了看桌上一个紫色绸缎包裹着的“圆球”。60;62; “老古董？”60;62; “是啊。名义上我是大祭司，其实我也不管什么事，他们拿我当吉祥物而已。我也乐得保全自身，毕竟我这样的女祭司随时可能被献祭给育母地神，能爬上来的是凤毛麟角。他们不过是看我‘留过洋’，知道那些西班牙人的底细，又看在我父亲的面上，才推我出来当这个大祭司。按理说我现在也是阿兹特克的最高领袖了，毕竟皇帝和四人众的其他三人早就断了传承，只剩下祭司这一边留存下来。按照规矩，我应该改名‘特兰索莉杰拉奥特莉’，念经一样的名字，怪绕口的。我还是喜欢嬷嬷给我起的名字，露西亚。”60;62; “其实这还多亏了你是地母的祭司，负责吸土...”60;62; “你闭嘴！”露西亚用力一拍扶手，对疯马大喝一声，哪还有刚才雍容华贵的样子。60;62; “不就是马桶神...好好好，不说不说，在学弟面前给你留点面子。”看到露西亚举起酒瓶就要砸过来，疯马哂笑一声，改了口。60;62; “要不是因为你正好负责这个神职，那些老头子也不会派你去学恶魔的语言，那在他们看来可是至秽之物，只有育母地神的祭司才能承受。”60;62; “唉，其实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早就接受这个设定了。这不正好这次起义，老头子们都推脱不来，我正好借着神职来这城里坐镇中军，顺便散散心，也省得整天躲在山洞里吃灰。”60;62; “那帮家伙怎么看‘神使’一事？”60;62; “还能怎么样，借着顺风忽悠老百姓呗，我早就看透他们了。背地里对你们的皇帝可是指指点点，不恭不敬的。”60;62; “无所谓，皇帝也不在乎这个，只要他们配合，哪怕是表面上配合都行。只要拿下墨西哥城，话语权便在我们这边，到时任他们作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60;62; “老东西们可不这么认为。他们可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打回首都，建立一个‘地上神国’。我就纳闷了，以前还不够神？一年四季花式杀人，也就那帮老百姓不知道实情。不就是林子里面粮食不够，要定期屠宰一帮人吗？还打什么‘荣冠战争’，说得倒挺好听，要抓回去给太阳当柴烧。那些观测天象的祭司们良心不会痛吗？他们早就能算出来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了吧，哪门子的柴？还说月亮上趴着一只兔子呢，回头给他们个望远镜，他们能找到兔子我当场就上大金字塔把自己给献祭了！”说道气愤处，露西亚手中的酒杯都抖了起来。60;62; “你们南边这些‘文明人’要烦心的事情可真多...”60;62; “唉，不提也罢。皇帝真的会把真相告知我的人民？”60;62; “那是自然，皇帝亲口保证。他不会让阿兹特克的百姓再遭受血祭之苦了。”60;62; “那也就值了。在隐修会学习的那几年，我最大的收获便是睁开眼睛看清了这个世界。举世皆目我大阿兹特克为野蛮之国啊！虽说我大阿兹特克自有国情在此，但要想救亡图存，这血祭之法就必须要变。”60;62; “这次的行动若是能成功，你的人民离‘真相’就又进了一步。努力吧，我的祭司大人。”60;62; “你的皇帝什么时候到?”60;62; “明天早晨，鸡鸣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