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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墨西哥城内“灯火”通明。60;62; 说是灯火，其实是一半灯一半火。由于南城被明军的大炮反复犁了十来天，已经没有一栋完好的建筑留存下来。在湖对面扎了十几天帐篷的阿兹特克市民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看着已经碎成一地的房子，心中感慨万千。虽然住宅被毁，但总算不会被西班牙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新来的明国人...他们看着那些帮他们搭帐篷黄皮肤面孔，来自血脉上的亲切感油然而生。60;62; “虽然他们皮肤白一点，好歹长得差不多吧，看上去也很好说话。”大多数人都这么想着。不过真正让他们对未来怀有憧憬的，是明国人“灾后重建”的承诺。60;62; 修是不可能修的，这一地的碎石块根本修不了，只好直接进入“灾后重建”模式了。60;62; 按照朱由检规划，这些被轰塌的石质废墟都会被直接扔进特斯科科湖里面扩充城区的面积。南城的土地会被全部清空，取而代之的一座新城，一座按照“光明帝国”的城市格局所建设出来的新城，虽然这个新城的规划让很多人都摸不着头脑，包括明人在内...60;62; “陛下...你确定要这么盖楼？”在总督府的宴会厅里，吃着庆功宴的郑鸿逵和崇祯一起在一张长桌边看着新城的设计图，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60;62; “有什么不妥吗？”60;62; “陛下，恕老臣直言，您该问的是‘这图有哪里妥当了’。给您画这张图的人真是个不懂规矩的混球，和安排今天晚饭的是一个人吧？”说着，他看了一眼正吃着牛排的孙和京。60;62; 正嚼着牛肉的孙和京注意到了郑鸿逵那杀人一般充满着怒意的眼神，连忙摇了摇头。他知道老头子觉得搞这什么“自助餐”是他的主意，但这真不关他的事。他虽然很明白西方的那一套东西，但这自助餐确实不是西方广泛流行的。在十七世纪，只有海盗出身的瑞典“蛮子”才经常搞自助餐。60;62; “你别看他，搞这自助餐是我的主意。”说着，朱由检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菠萝果汁。60;62; “这...这实在是有些...”郑鸿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跟着朱由检出来两年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见过，但眼前的群魔乱舞的景象还是让他的吃不消。60;62; 宽大的宴会厅里摆着几张长桌，各式冷热菜品用上好的银盘盛放在桌上，每样菜品都切分妥当，只需要用旁边的夹子夹进碗里便可。60;62; 菜品极为丰盛，足有上百种，炒豆芽、炸豆芽、煮豆芽、拔丝豆芽应有尽有。当然，这好歹也算是“国宴”，豆芽菜自然不能锅里掂几下就端上桌。60;62; “孙悟空大闹天宫”便是这次宴会的主菜之一。长桌的中间摆了个卡洛斯办公室里拿来的汝窑大白瓷盘，盘心倒扣一个椰子壳，这便是“山”。洗净的椰子壳上撒着些炸酥的红薯粉丝，挂着些切丝的新鲜蔬果，这山就变成了“花果山”。盘子四周摆着些玉米面窝窝头，上面顶着红枣，这便是金碧辉煌的“天宫”。60;62; 至于孙悟空，那就是豆芽菜和虾了。虾是附近河里抓来的青虾，豆芽菜是明军四季常备、顿顿必吃的菜。将青虾和豆芽菜一起扔进滚油锅里，青虾在油锅里翻滚扑腾，便抱上了豆芽菜。将抱得好看的取出，炸透调味后捞出来，摆在“花果山”和“天宫”之间。炸得不好看的分出另外两道菜——炸虾和炸豆芽。60;62; 金色的虾抱着豆芽菜做成的金箍棒散落在盘子各处，姿态各异惟妙惟肖，好似是大闹天宫的猴子。60;62; 豆芽菜做到这个份上，就算是一见豆芽菜就头大的明军士兵也是欣然接受。至于殷人和西班牙人，自然是乐呵呵地吃下去了。60;62; 特别是玉米面窝窝头，阿兹特克人看到它就跟恶鬼投胎一样往嘴里猛塞。在过去，玉米面只有贵族才能吃得起，普通人一辈子也别想吃一次玉米面。对于这些雄鹰战士来说，能吃到玉米面的时候也就只有祭天前的断头饭能尝一次了。60;62; 桌上的菜多是和这道“孙悟空大闹天宫”类似，都是些不花功夫的菜，一块一块单独摆放也方便夹取。菜品的来源多是些家常菜的便宜做法，就比如“杂菌酿肉”。60;62; 其实本来要用口蘑来做，可墨西哥这里乱七八糟什么蘑菇都有，就是没有口蘑。厨房也只好把有盖的蘑菇挑出来统统塞上肉烧一烧，便成了一盘“杂菌酿肉”。60;62; 除了这些热菜以外还有些冷盘——酥炸鸡腿一个个用油纸包好摆在盘子里，餐桌边缘摆着些小份的什锦果碗，还有几块抹了香料的烤菠萝。这一桌菜简约又方便，美味又实惠，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这自助餐的用餐方式着实让来吃饭的老头子都吃不消。60;62; 不大的饭厅里挤了百来号人，明军百夫长以上，萨满和雄鹰战士的代表，以及西班牙总督府的高级官员都受邀参加了这场“国宴”。由于空间不够大，有座位的就只有朱由检几人，其余人只能端着盘子站着吃。60;62; 入席的都是些粗人，若是让他们规规矩矩地坐下吃饭倒也还没什么，但一个个都端着盘子四处游走，酒桶里上好的佳酿也任意取用，这场面就乱起来了。60;62; 大声喧哗者有之，喝酒划拳者有之，甚至还有见了西班牙人就要上去打的，他们的手上还抓着啃完的火鸡腿骨。这场面用觥筹交错来形容那是谦虚了，称这是群魔乱舞也毫不过分。60;62; “这很好嘛，打完仗就要开开心心吃顿饭，热闹地庆祝一下。而且准备的时间只有一下午，这百来人的宴会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了。把他们叫来一桌一桌摆上？那每桌的菜色都凑不齐一样的。还要找人端盘子传菜，那太麻烦了。再说了，我们万事以节俭为上，能省就省。这样吃多少拿多少，又省钱又能吃饱，何乐而不为呢。”60;62; “话虽这么说...也罢，小子们都吃得挺开心，这样也好。”说着郑鸿逵也喝起了面前的龙舌兰酒。不过刚抿了一小口，他就又放下酒杯。60;62; “陛下，这吃顿饭的事情好说，这楼是什么鬼东西？”郑鸿逵指着面前的城区规划图。60;62; “什么‘什么鬼东西’？我设计的房子有问题吗？”60;62; “陛下你设计的...那恕老臣失言了。但这楼房里能住人？还分三层？这不变成鸽子笼了？”60;62; “墨西哥城里这么多人，可不只能一层一层把他们叠起来。要不然满城都是民居，上哪盖集市，上哪盖戏园子，上哪盖学校？”60;62; “可这天天被人在头顶上踩来踩去，晦气啊。”中国的房屋讲究风水，而楼房这种东西无疑就是和风水学对着来的。脚不沾地这叫“不接地气”，头顶有人这叫“千人踩万人踏”，所以住人楼上或许可行，但住人楼下是万万行不通的。只有临街的门店才会修二楼，这是出于商业利益的要求，也是因为公共场所比较开放的关系。60;62; 所以古代经常能见到地主大院，却没见有人修“地主大楼”的。60;62; “踩就踩嘛，阿兹特克人又不讲究这个。”朱由检对此却不以为然。在殷人学会这些规矩之前先把他们塞进单元楼了，到时候等他们习惯了这个设定就好了。60;62; “可这地皮怎么算？算谁的？”60;62; “算公家的呗。这楼叫‘公寓’，自然连楼带地都是公家的，我们只是把里面的鸽子笼的使用权分配出去而已。”60;62; “那种地怎么办？提水还提三层楼高？”60;62; “都住进鸽子笼了，还讲究这些做什么。”60;62; “这...”郑鸿逵摇了摇头“这么折磨人的宅子，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60;62; “我也不想这么折腾人，但这是文明演进的悲哀。在墨西哥城只是做一个试点，未来还要推广到大明。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住在城里，只有有钱人才能独门独栋，百姓们估计都得住进这‘鸽子笼’。为了防止以后在大明推行的时候出什么问题，我准备先在墨西哥试行一下，有什么问题提前发现提前解决。墨西哥是一张白纸，想改可以随时改，南京城可就没法改了。哦，对了。水生？水生你人呢？”60;62; “在，在。”水生端着一盘烤鸡胸一路小跑到了朱由检身边。60;62; “记个笔记，以后南京城的下水道一定要修得宽一点，最好修成走人的那种。有备无患，不然以后到了汛期肯定内涝，一内涝街上就能捞鱼。”60;62; “哦，记下了。还有别的吗？”60;62; “没了，吃你的饭去吧。”说罢，水生将小本本收了起来，端起盘子走了。60;62; “陛下，下水道...就排水渠是吧，说实话就南京那地形，你修个大下水道也没用。”60;62; “怎么？赣州修个福寿沟能排水，南京就没法排了？”60;62; “不是没法排，是排不完。别说南京城的百姓了，就是南京的宫里也是如此。太祖爷就说过南京宫里‘前昂后洼，形势不称’，因为地下全都是水，当年打地基也没打深，天长日久自然就陷下去了。再加上地势低洼，暴雨频发，就算修了下水道估计也避免不了南京城内涝的局面。”60;62; “这...这该如何是好。”一想到将来南京二环的人民在夏天可能要划船上班，朱由检觉得头都大了。60;62; “老臣倒是有一计...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60;62; “说啊，卖什么关子，你布袋戏看多了吧。”60;62; “其实古时候南京城不怎么内涝，因为南京城里有好几个大湖，其中又以燕雀湖最大。燕雀湖在紫金山脚下，沟通了秦淮河和玄武湖，又是地势最低洼的地方。每逢暴雨，雨水都会汇聚到几个大湖里，然后顺着秦淮河排走。”60;62; “那湖呢？”60;62; “太祖爷给填了。原来的燕雀湖现在就在南京皇宫底下，因为风水好就给填了建房。这破了南京的水系，所以才一下雨就到处漫水。”60;62; “你还想叫我把南京皇宫给拆了？老郑你胆够肥啊...”他笑骂道，却也在心中暗叹：不愧是海贼世家出身，连皇家的地皮都敢惦记。60;62;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郑鸿逵看出皇帝有些吃惊，连连摆手“臣是想，把皇宫拆一半，把内廷留下，把外朝挪到他处，这样既不损皇家颜面，也方便了南京百姓。”60;62; “此事...”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此事以后再议吧。且不说怎么拆，这能不能拆我还做不了这个主。南京归隆武皇帝管，我总不能直接下旨拆他的房子吧？”虽然眼下这事不好解决，但确实是让朱由检开始仔细思量。除非直接还都北京，否则未来的南京肯定是要发展成世界级的大城市。60;62; 帝国首都一到夏天就水漫金山？这简直有损国体啊！而且长江经常发大水，现在有地面都是土还好，万一以后都是水泥地，那就真的要塞船塞到五环了...60;62; 要解决长江水患就只能修三峡大坝，这种世界奇观级的工程又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弄好。一想到还有这么多劳什子事情要处理，朱由检觉得自己真的是任重而道远。60;62; 不过眼下和南京街上能不能划船比起来，处理好墨西哥城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60;62; 说话间，几名卫兵带着卡洛斯到了宴会的会场。60;62; 进门前他就听到了透墙而出的噪音，进门后更是满目狼藉...他用鄙夷地眼神看了一眼吃着自助餐的士兵，瞪了一眼吃得正欢的他的手下，走到朱由检身边行了脱帽礼。60;62; “公爵大人，您的问题我都考虑好了。”他极力摒除耳边的吵杂喧闹，压抑住自己的无名之火，用尽可能和善地口气对朱由检说道。60;62; “来来来，坐下聊。这山...山上的玉米面窝窝头养人啊，多吃一些，多吃一些。阳洲的前途，大明政府和西班牙之间未来的关系，我们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