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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驼们拖着火锅车一路狂奔着，它们四蹄腾空，头顶的刘海被风吹了起来，舌头在空中狂暴地甩动，口水像丝带一样拖出去一大截。60;62; 列车的车轮吱吱呀呀乱响，木质的轨道被压得开始剧烈抖动，所过之处崩飞无数土石和煤渣。60;62; 车厢的后方，车轮卷起了煤灰和尘土。灰白的土黄的烟尘腾空而起，和火锅里烧出的黑烟混在一起，随着飞驰的列车卷积而来。60;62; 飞驰的列车带着巨大的噪音，乘着滚滚烟尘朝着那些阿兹特克人冲了过去，那架势仿佛一辆春秋大战车一般——车夫挥动着鞭子，将军在战车中挥舞着长剑，车厢里都是举枪瞄准的射手。60;62; 如果拉车的不是羊驼，朱由检的手上的“圣剑”不是一把文物尺子的话，他简直都要被自己帅到了。60;62; 正当朱由检享受着速度与激情的时候，前面的那些阿兹特克人却被吓得魂不守舍。60;62; “快，他们来了，用力抬!”见火锅车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那些撬铁路的阿兹特克人顿时泄了气。扛着木头的肩膀不自觉地瘫软了下了，拔腿就要跑。60;62; 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那些螳臂当车的歹徒不可能阻挡冲锋过来的火锅车。但事实上，那些阿兹特克人的确是缺乏常识——或者说，他们对常识的信仰还不够坚定。比起即将冲到他们面前的火锅车，他们更加畏惧背后那些手持皮鞭的祭司。60;62; “进者往生极乐，退者无间地狱！”一直默默坐在后面的老者用发出了雄浑的怒吼声。60;62; 闻言，那些正要后撤的阿兹特克人回头看了他一眼。60;62; 老者扶着一根缀满了五彩鸟羽的权杖站起身，厉声呵斥道：“信众们！若是你们为神战死，无论你们身处何阶级，家境是否殷实，是否有自由之身，这些都不会成为你们登上天堂的阻碍。但若是你们畏战怯敌，无论你们曾经为神做出何种贡献，受过何种神恩，这都不能阻挡你们堕入地狱，被无边的黑沙吞没。因为我们的神明啊，他们最厌恶的便是不愿意牺牲的人。”60;62; 听到老者说了这番话，那些正要溃散的阿兹特克人停住了后撤步伐。望着奔腾的羊驼和势不可挡火锅车，他们再次抬起了手中的撬棍。60;62; 这并不是他们不怕死。相反，正因为他们怕死，他们才不得不重新回到岗位上。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下地狱受永世折磨，不如跟这群“渎神”的家伙拼了，好歹能让灵魂有一个好归宿。60;62; 这种视身家性命如草芥的思想虽然看似荒谬，但阿兹特克人的文化却根植于这种死亡崇拜上。选择生或死，对他们来说就像决定早餐吃什么一样随意。60;62; 在不怕死这点上，就连遇事不决乌拉一波的毛子都比不上阿兹特克人。毛子要乌拉，好歹要借着点伏特加，再加上炮兵火力和强大的士气，这才能让毛子乌拉得起来。阿兹特克人则不同，他们不是正在“乌拉”就是在通往“乌拉”的路上，他们畸形的社会结构让他们将自身的生命视为一种极为廉价的商品——柴薪，满足众神血食欲望的口粮，驱动万物运行的燃料。60;62;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阿兹特克人是一群极为可怕的存在。如果他们手上拿着的不是红山文化同款的磨制石器而是炸药包，那后果将不堪设想。60;62; 所幸，此时的阿兹特克人并没有窥探到爆炸这种“艺术”的真谛，他们依旧只能用血肉之躯来抗衡被科技武装起来的明军士兵。60;62; 在火锅车疾驰到他们面前之前，他们扛着木桩合力撬动了铁轨。在洪荒之力的作用下，包了铁皮的简易木轨根本顶不住这种破坏，一大截的轨道被掀翻到了路边。60;62; 见铁轨已经损坏，朱由检回头对着车厢内大喊“都抓稳了！”60;62; 话音未落，拉车的八头羊驼已经冲进了敌阵中。虽然一般情况下羊驼并不可能撞人，但这八匹羊驼早就被马具捆缚到了一起，没有马夫勒缰绳这些羊驼自己根本就停不下来。一头羊驼在冲进人群里时可能会有些许胆怯，但后续的羊驼却并不会因此而停住脚步。60;62; 虽然羊驼比同等高度的马要轻不少，力气也小一些，但这些身高近两米，体重四百斤的大家伙依旧能毫不费力地将一个人撞飞，而被马具勾连在一起的八匹羊驼就成了卡车一般的大杀器。60;62; 八头羊驼互相推搡着向前奔跑，躲闪不及的阿兹特克人无不被踏在羊驼的四蹄之下，被无数只蹄子蹂躏了一番。60;62; 见挡路的人都被撞翻，羊驼们顿时就来了兴致，四蹄猛得发力，被拖曳在后面的火锅车陡然往前窜了一截。若不是朱由检事先就让他们抓稳扶好，说不定有人会就此摔一个倒栽葱。60;62; 兴奋的羊驼们不顾一切地超前猛拽，但刚跑出去几步，它们的背后先是一松，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60;62; 火锅车从被撬断的铁轨出脱了轨，从五公分高的铁轨上落下，直接压在当作路基的煤渣上。60;62; 这些煤渣和后世用来铺路的煤渣完全不一样，这年头并没有什么压路机，只有石碾子，而这条简易的实验性铁轨若是用上压实的煤渣路那未免也太奢侈了些。60;62; 这些煤渣最大的作用有二：一是为了分摊列车的压力，二则是便是吸水。60;62; 雨林里充满枯叶烂木的土壤里蕴藏了丰富的养分和水，但这些对修路来说毫无用处，有些甚至是有害的。60;62; 若不把水吸干，在列车的反复碾压下这铁轨便会越沉越深，直至连铁轨带枕木一起被压进泥巴里。60;62; 但现在，松软的煤渣却给朱由检一行人带来了巨大的麻烦。车厢刚一脱轨，窄小的铁轮子便直接压到了地上，然后深深地陷进十几公分厚的煤渣里。60;62; 羊驼奋力往前拖拽，车厢下的铁轮像刀一样劈开了煤渣，并在车厢的重压下一直劈进了煤渣下面的土层。60;62; 此时，车厢下的轮子已经有大半截陷进了土里，车轮像耕地的犁一样艰难地刨开了沿途的所有阻挡，这也使得拉车的羊驼根本无力继续拖动列车，只得靠列车原本的惯性继续往前冲。60;62; 见状，车夫猛得拉动了缰绳，羊驼被重新拉向了轨道的方向，车头在煤渣上挖出了一道弧线，重新回到了铁轨上。60;62; 然而，这却成了乘客们噩梦的开始——脱轨的车不可能自己回到轨道上，司机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但他却把希望寄托在铁轨下的枕木上。按照他的想法，虽然列车没法在松软的煤渣和土上行驶，但借着垫在地上的枕木总能凑合着往前开吧？60;62; 这个想法虽然没问题，但不幸的是，司机错误地低估了车辆和乘客的耐久度。60;62; 在车夫的指引下，列车有一大半骑在铁轨上，一半的轮子压在枕木上，另一半则继续在煤渣上前行。60;62; 由于枕木要比煤渣高出两公分，车厢微微的倾斜起来。伴随着倾斜而来的，则是要人命的剧烈抖动。60;62; 车轮在枕木间上下跳动着，车厢也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高速抖动起来。车厢里的乘客都感觉自己进了个骰盅，全身都在随着列车的颤动而摇晃。他们的臀部和座椅以每秒三次以上的频率亲密接触着，只有半蹲着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被震得失去意识。满地的玻璃渣、木渣四散横飞，桌上的杯盘碗筷，甚至连桌子本身都跳了起来——就连固定桌脚的钉子都被剧烈的震动给起了出来。60;62; 最可怕的是，车厢中间还烧了一锅汤呢！那热汤在锅炉的作用下四处飞溅，而锅炉却因为剧烈抖动翻动了燃料，从而烧得更旺了。越来越多的热汤被洒了出来，整锅汤也在空中上下起伏。虽然众人早就避开了这个高温热源，但总有几个人不幸中招，被滚热的汤泼到了身上。幸亏众人站得都远，汤在空中冷却了一会。要不然这么一锅滚烫的汤砸到身上，那挨了泼的人非得被烫得跳起来不可。60;62; 车厢里的人蒙受大难，车厢本身更是到了散架的边缘，这种高强度的抖动让早就被撕开不少破洞的车厢里出现了更大的缺口，甚至出现了几道裂缝。60;62; 终于，随着一声金属崩断的声音，火锅车最前面的导向轮被震得连着轴一起飞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对轮，第三对轮子...轮子或是像哑铃一样飞出来，或是像掷铁饼一样飞出去老远。60;62; 随着一对对负重轮的损坏，车厢的前半部分直接扑在了铁轨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噪音。60;62; 此时，无论羊驼怎么样拽，火锅车也再也无法动弹了。60;62; 车厢在地上犁出了一条沟，身后到处都是损坏的零部件。几只羊驼徒劳地挣扎着，试图把绳索崩断从已经被毁掉的火锅车上逃出去。60;62; 众人纷纷从已经向前倾倒的车厢里走出。他们左摇右晃地端着武器走了出来，扶住车厢的墙壁稍作歇息，但阿兹特克人似乎并不准备给他们休息的机会。60;62; 见列车被停住了，身后几十米的阿兹特克人欢呼雀跃起来。他们一边吟唱着意味不明的吼声，一边提着木杆冲了上来。他们迈开两只光脚，脚底在粗粝的煤渣上摩擦着，留下了不少血痕，不过这些小伤无法阻止他们继续靠近车厢的步伐。他们像见到猎物的狼一般冲了过来，列车里的那些人在他们眼中已经打上了祭品的标签。60;62; “19,20，21...”有几个性急的祭司已经坐在了地上。他们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和脚趾头，计算着车厢里的明军的人数，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盛宴挑选食材。每数完一次手指和脚趾，那祭司便会在旁边重新画一个符号。60;62; 朱由检从冲击中缓过神来，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己这边有四十来个人，都是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和各位指挥官。但身后的阿兹特克人光是站在铁轨附近的就有两三百人，还有源源不断的阿兹特克人从附近的密林里窜了出来。60;62; “发红色信号弹，快！这里离城里没多远了，几分钟内骑兵就能赶到。我们在里拖个几分钟，等骑兵来了再收拾他们。”他对身旁的传令兵说到，然后迅速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圣剑”。60;62; 众人都端着枪迅速走到车厢的一旁，在掩体的后面朝涌过来的阿兹特克人开了枪。在如此近的距离上，一发子弹甚至能贯穿数个阿兹特克人，但阿兹特克人依旧挤作一团，争先恐后地往损坏的列车那里冲。毕竟阿兹特克神话中天堂有十三层，每一层的待遇也不一样。如果能抓一个明国人祭天，说不定就能直接升上十三层天堂了呢。60;62; 但实际上阿兹特克的天堂并不是什么流淌着牛奶和蜂蜜的花园，也不是一个永享快乐的天国，只是一个侍奉神明的场所。对于阿兹特克人来说，他们最高的荣誉就莫过于死后升上十三层天堂，成为战神威济洛波特利的侍从并且服役四年，然后他们就可以得到身为武士的最高奖赏——被恩赐化为蝴蝶或者蜂鸟。60;62; 和其他的阿兹特克习俗一样，这很难为外人所理解。这些杀人如麻的武士为何总是执着于死后转世投胎成蜂鸟？这其中或许暗含了他们对自然的敬畏。不过真相究竟是什么，恐怕就只有这些举着木棍义无反顾地朝着明军冲锋的阿兹特克人知道了。60;62; 随着红色的信号弹升上天空，第一批阿兹特克人也进入了明军的射程之内。60;62; “自由射击！”朱由检一反常态地下达了自由射击的命令。毕竟，齐射是用来打击士气的，但对付这些悍不畏死的阿兹特克人，打击士气的手段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在这种情况下，用自由射击就争取更多的射击机会，从而一次性投射更多的火力。60;62; 第一声枪响起，数十枪紧随其后，明军的阵地迅速被烟雾笼罩起来。60;62; 还没等他们开始装填第二发，几名举着木棍浑身带血的阿兹特克人就借着烟雾的掩护冲到了他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