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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公爵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冰淇淋，克里斯蒂娜对他的鄙夷越来越深。本以为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没想到都是一丘之貉。60;62;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冰淇淋。冰淇淋在慢慢融化，顶上点缀的樱桃滑落下来，溢出来的奶油快要漫过杯沿，可克里斯蒂娜却是食欲全无。60;62; 一盘盘点心被端上来：镶了干果的烤饼、彩虹一样的马卡龙、铺满了奶油和香料的蛋糕。琳琅满目的点心盛到桌上，那些王公贵族们却只顾着说话，对面前的点心只是浅尝辄止。当侍从来撤换点心时，有些点心甚至一口都没动，就被侍从整碟倒进垃圾堆里。60;62; 浪费食物是非常可耻的行为，这点放之东西方皆准。虽然教会一直强调要厉行节俭，但在不同国家的执行情况却大不相同。克里斯蒂娜自然是忠实执行了教会的要求，一者是因为她本来吃的就少，浪费不起来。二者若是她浪费了食物，那用不着教会来教训她，首相大人直接就找上门了。60;62; 但面前的这些法国人...60;62; “唉。”她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然瑞典和法国是传统盟友，巴黎也是她向往的“艺术圣地”——正如她向往罗马那样，但她实在是很难把这群法国贵族和她心中的那座金色的艺术殿堂挂上钩。或许越腐化的地方越能催生人性的解放？越能增强艺术氛围？60;62; “或许吧。”虽然不想承认，但法国和意大利这两个文艺复兴的圣地却都以奢靡堕落而著称。60;62; “或许金钱才是艺术的催化剂？”克里斯蒂娜自问道，但她在这方面可没少花钱。就在去年，她用王室资金创办了《国内邮报》，向全国人民发行——足足362年以后，《国内邮报》在2007年以“世界上发行历史最悠久的报纸”之名寿终正寝，取消纸质印刷，改为网上发行。60;62; 她还斥巨资让整个北欧的最高学府乌普萨拉大学开始面向全民招生，每个人都有机会进入这所整个北欧最古老的大学就读。这所大学的光环耀眼无比，诺贝尔在这里任教并且立下了诺贝尔奖，有机化学之父贝采里乌斯毕业于这里，建立了摄氏温标的摄尔修斯也在乌普萨拉大学毕业并任教。60;62; 克里斯蒂娜为瑞典乃至整个北欧的科学以及艺术的发展做了那么多，奈何那些榆木脑袋就是不开窍，死板得像块钢板。60;62; 归根究底，是因为天主教信奉向外用功，而瑞典的新教信奉向内用功。60;62; 天主教卖赎罪卷的破烂事路人皆知，只要金币“叮当”一声落入赎罪箱，你的灵魂就进入了天堂。而且这些赎罪卷竟然还是根据罪行明码标价的。60;62; 根据教皇本尼狄克十二世的规定，赎罪卷可以这么卖：60;62; 杀人了怎么办？不用怕，八个金币，八声“叮当”就能让神父为你开光，上帝就能原谅你。60;62; 如果杀了爹妈或者兄弟姐妹怎么办？不要紧，再加六个“叮当”，神父再给你贴张符。60;62; 想和在教堂里来一场刺激的不可描述？没问题，也只要六个“叮当”，上帝就会对你的亵渎不闻不问。60;62; 教皇卖赎罪卷的原理非常简单——教堂的作用是储存神的“恩功”，而神可以发功让信徒从炼狱直升天堂。60;62; 但是“功”从哪来呢？有耶稣和殉道者的圣血啊。这些圣血功力无边，都存下来就成了教廷的“圣公善库”。圣彼得的接班人，也就是罗马教皇就可以催动圣功救人升天，实在是不用很麻烦很累就可以上天的方便法门。60;62; 贪婪的教廷惹来了众怒，马丁·路德历数教廷九十五条大罪，创立了新教的路德宗，也就是瑞典现在信奉的宗派。60;62; 这一派推崇“因信称义”，路德主张要得到救赎并不需要教会的中介，只要有虔诚的信仰人人都可以成为祭司，人人都可以和上帝沟通，人人都能得到救赎。路德强调人应当在平凡的生活中多加忏悔，体悟上帝的灵性，恪守戒律，便可以获得拯救。60;62; 这虽然很好，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克里斯蒂娜就是其中之一。60;62; 路德的本心是想让世人不受教会的蒙蔽，但却把每个人都变成了苦行僧。随着路德宗日益僵化，变得越来越死板，教徒们每日的祈祷多如牛毛，每日要在神像前跪倒无数次，膝盖都要磨出泡。60;62; 克里斯蒂娜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恨不得省掉，还要花那么多时间去礼拜？60;62;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什么“救赎”，但那些教士们却经常在她身旁指指点点，告诫她身为新教国家的国王要以身作则，为国民做出表率，让她不胜其烦。60;62; 看着这群腐化堕落的法国人——还有那望着一桌好菜提不起劲的明国公爵，克里斯蒂娜在厌恶之余也有些羡慕。60;62; 她抬头看了看金光四射的水晶吊灯，水晶上映着大厅里“风度翩翩”的红男绿女。有生以来第一次，她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60;62; “累，好累。”她不禁向后靠了靠，整个身体落在在椅子的靠背和扶手上。60;62;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她每日忙得团团转，恨不得一小时掰成两小时用，现在却和这些脑满肠肥的“贵族”们共享胜利果实，看要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浪费粮食！想到这里，克里斯蒂娜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她正要站起身拂袖离席，一旁的朱由检却开了口。60;62; “服务生？”朱由检举起手道。60;62; “公爵大人。”服务生深深欠身行礼道：“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60;62; “你们有没有...就是那种装食品的盒子或是袋子。”60;62; “额...”那服务生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人向他提过这种要求。“没有，不过公爵大人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单独准备。能否斗胆问一句，您要食盒做什么？”60;62; “吃不完打包啊，还能做什么？”60;62; 服务生的脸色在几秒由白变绿，由绿变黑，又由黑变红，活像个霓虹灯。60;62; 他向四周看了看，凑到朱由检耳边，压低了声音，吞吞吐吐地说道：“阁下...您真的要把这个食物打包带回去？”60;62; 目睹了这一切的克里斯蒂娜心生困惑——这家伙不是个铺张浪费的纨绔之徒吗？怎么现在还想把食物打包带走？她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朝朱由检这里看，舒了口气。若是打包食物的行为被人看见了，说不定会被当成土包子吧。60;62; “仔细想想，刚才吃不下去或许是没胃口吧。嗯，一定是我错怪他来，看来他这个人还...”60;62; 克里斯蒂娜脑海中话音未落，朱由检接着和那服务生说道：“是啊，打包。打包回去喂狗，来得匆忙没带狗粮，这里粗粝的食物我们家旺财也吃不下，只好带些点心回去了。你们厨房还有没有没盛上来的点心？没人下过嘴的，都给我带一点。”60;62; “哦，原来是为您的爱犬准备的啊。”闻言，服务生长舒一口气，脸色也变得正常起来。“您的爱犬还真是贵气十足呢，‘旺财’先生胃口大吗？”60;62; “胃口大啊，你看能带多少就给我带多少。这个点旺财该饿了，多带点给他吃。装得整齐一点啊，不整齐他不吃的。”60;62; “明白明白，这就为您去准备。”那服务生满脸堆着笑，弓着腰退了几步，这才弓起身了。他一边朝厨房走去，一边不住地回头看着这位明国公爵。“养的狗都这么金贵，不愧是屋顶撒金粉路上种胡椒的中国人。”那服务生一边为自己开了眼界而庆幸，一边迅速地工作着，期望这有钱的中国公爵能多给自己点小费。60;62; 朱由检目送那服务生进了厨房，便回过头来接着吃冰淇淋——只有冰淇淋没法打包了。60;62; 吃了一口，他皱了皱眉，忍着若隐若现的吐意，又吃了一口。而在他身侧，克里斯蒂娜的脸色黑得都能滴出墨汁来。60;62; 半晌，克里斯蒂娜收回了她能喷出火目光，神色平静地看向了对面的孔代亲王。60;62; 她站了身，正和蒂雷纳子爵谈话的孔代也用余光注意到了她的身影。60;62; “克里斯蒂娜陛下，您这是要？”60;62; 克里斯蒂娜欠身屈膝，微笑着说道“孔代亲王阁下，失陪了。”60;62; “哦，慢走。”孔代也站起身微微欠身。60;62; 向孔代行完礼，她有转身面向左侧的威尼斯议员，再次欠身屈膝道：“议员先生，感谢您的招待，失陪了。”60;62; “女王陛下有急事吗？”60;62; “嗯，有急事。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把吃的东西包一下？我带回去喂狗。”60;62; “可以可以。”议员连连点头道：“希望这里的饭菜能和陛下爱犬的口味。”60;62; “它一定会爱吃的。”克里斯蒂娜神色平静地再次欠了身行礼，然后对卡尔和约翰试了个眼色。60;62; 二人的目光早就注意到了站起身的克里斯蒂娜，而当看到后者的眼神时，二人无不打了个冷颤。60;62; 他们急忙站起身，向左右的宾客点头致歉，便一路小跑追上了克里斯蒂娜，跟在了乌克森谢纳首相身后。60;62; “爸，她怎么搞的？”约翰小声地问他父亲。60;62; 首相耸了耸肩，无辜地说道：“我也...”60;62; 话音未落，克里斯蒂娜挥剑砍向走廊里的窗帘。“岂有此理！”她喝骂道。60;62; 路过的服务生被吓得踉跄了一步，差点把手上的十几个盛着点心红木匣子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