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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制大诰》总共罗列族诛、凌迟、枭首案例几千件，斩首、弃市以下罪案例万余种。其中光酷刑就有凌迟、墨面文身、挑筋去指、挑筋去膝盖、断手、斩趾、阉割为奴等几十种，还把明律中一些只盖打板子的罪行直接上升到了死刑的范畴。60;62; 洪武朝之后，这本《御制大诰》就因为过于严苛而废止了，不过这本“朱元璋语录”依旧是国子监的重要教材。60;62; 但这不只是国子监的教材。在明朝所有官方学府，《御制大诰》都是必修课。虽然这本书在法律上已经不生效了，但是了解一下太祖皇帝的当年的治国方略还是相当有必要的。60;62; 所以仅仅是知道《御制大诰》这本书，并不能说明这位“贾贡生”是国子监出身的。朱由检有个大忙要他帮，本着宁缺勿滥的原则，他还是得在选人上谨慎一些。60;62; 想了想，他又问道：“国子监学制如何？”60;62; 闻言，贾老板的心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问得这么细？看来是大有来头啊，难道有一场富贵送上门来了？60;62;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正色答到：“国子监学制四年，但不是人人都能四年毕业。刚入门时，生员们至少都通《四书》了，但对经学还不通，所以可以在正义堂、崇志堂、广业堂学习，每人自己挑一种。学习一年半后，若是达到了‘文理条畅’的标准，就可以升入修道堂或者诚心堂学习。再学一年半的深造，达到了‘经史兼通、文理俱优’的水平，便可以升入率性堂学习。进入率性堂以后要考试，一年得修满八个学分，修满了就能毕业。修不满就回炉重造，延迟毕业。有的人进了国子监的门以后十几年都出不来，只有才学出众的人才能在四年的时间里毕业。在下不才，推迟了两年才毕业。虽说这成绩也还算不错，但和那些早早便升官的学长们也是差远了。不过进了南京国子监就能当官，我就在南京附近当了个州学的儒学训导。”60;62; 闻言，朱由检点了点头——这应该是真人没错了。国子监的这些规矩外人很难知道，尤其是这么琐碎的东西。能知道这些的，也就只有国子监内部的人员了。60;62; 不过既然是明编在案的公务员，这位贡生为什么要远涉重洋跑到欧洲来？哪怕是九品官也不该就这么弃了啊。朱由检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贾老板——他年纪不大，看上去三十岁还不到。这个年纪正式进入官场打拼的黄金期，到退休的时候少说也能混到一个县令当。虽然九品官一月五石的俸禄确实是少了些，但一个月五石那可是七百多斤粮食啊。要是自己想住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那自然是不够，想纳几房妾都够呛。但若是一个坐在家里吃，就算吃撑死也吃不掉七百斤粮，五石的俸禄完全够一家子的基本生活了。60;62; 不过——这是明初的情况。60;62; 洪武朝以后，这法子就执行不下去了。想想也知道，一个九品官每月发将近一吨粮食，上哪找那么多粮食给全国发。于是这批粮食里面有一部分就得“折色”，把粮食按照市价折成物品发给官员们，相当于让他们强制消费。到了明朝种口气，大概有四成的粮食要用来折色，官员们只能拿到六成。60;62; 折色一开始也还是现银，然后就慢慢变成了宝钞，再后来竟然换成了南洋进贡来的各种奇怪的工艺品和香料，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有——文武百官血书停止下西洋，估计也有这部分原因在里面吧。毕竟拿胡椒面当工资，这实在是高。60;62; 到了朱由检这里，九品官一年差不多也就拿十石粮食，不到二十两银子，以及一百八十贯近乎于废纸一张的宝钞。60;62; 虽然这工资并不高，但入了官场就和民籍完全不一样了啊，百姓有苦役，要交重税，当官的就不用吃这些苦了。有官不当，跑来这泰西做买卖，这家伙实在是有趣得很。60;62; 见朱由检这副模样，贾老板解释道：“在下并非是不想当官，只是觉得当今官场是一滩烂泥。在下不愿意在那滩泥里面打滚，把自己弄得一身脏。古人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个助教官儿，也不是我终身养老之事。与其去奴颜婢膝地奉承上司，倒不如自己找个活路，落得个清闲自在。”60;62; “所以你就来这里做买卖？有意思。你家里有人经商？”60;62; “在家家中世代务农，没有商贾行当的人。”60;62; “那你来经商总得有个门路吧？”60;62; “说来也巧。在下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候有个好友，名叫郑福松。他们家是商人出身，因此他就给我指了一条路——去海外找点营生来做。我就去松江的教堂找那些神父学了些洋文，乘着商船带着货就一路到了这欧罗巴洲。”60;62; “郑福松？是不是郑森？”60;62; “是啊，将军你怎么知道。他本来是叫郑福松，但他南京的国子监拜入了钱谦益钱先生门下，先生赠他一名为‘森’，还给他起了个‘大木’的表字。将军，你也认识他？他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他可是大好人啊！”60;62; “没有这回事。”朱由检摆了摆手，贾老板这才放下心来。60;62; “他跟你说他家是做生意的？”不问不知道，没想到这家伙还是国姓爷的同学——想来，郑成功在南京国子监上学的时候也就是这会，他认识郑成功并不意外。60;62; “是啊，他说他家是卖鱼的。我看他特有钱，从来就没缺钱花过，我还找他借过钱呢。不过虽然他家家财万贯，但他学得却非常刻苦，本来他可以捐一个贡生直接来南京上学，可他却是自己考了个公费的廪膳生。”60;62; 闻言，朱由检在心中暗道：“你要是知道他家是海贼王世家，不知道你还敢不敢问他借钱。”60;62; 不过朱由检算了算时间，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贾老板，你什么时候进国子监念书的？”60;62; “我1643年毕业这是洋人的历法，用习惯了不太好改。折成我大明的纪年就是崇祯十六年毕的业。那年郑福松刚刚进国子监念书，我那年正好毕业。我俩住同一间房，所以关系还不错。毕业以后工作了小半年，我就辞了官下海去了。”60;62; “1643年？你有没有听到北方有什么风声？”60;62; “什么风声？我大明江山万年永固，哪来的什么风声。就是听说有个叫李自成的土匪在襄阳自称‘顺王’，大抵是做了土匪王吧。”60;62; “呼。”朱由检长叹一口气。幸亏这家伙火星了三年，要不然他还真不好交代。朱由检要是真告诉他：“大明药丸了！李自成破了北京了！吴三桂开了山海关满清入关了！”那他估计登时就要崩溃——听他的意思，这位贾先生并不想在泰西久留，只是想出来游学，见见世面而已。若是回国以后发现全国上下已经大变，那他的心理防线恐怕要岌岌可危了。60;62; “既然如此。本将正式通知你：你被征召了，公民。”60;62; “征召？公民？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听这样子，你要让我去当兵？”60;62; “嗯，是这么回事。”朱由检点了点头。60;62; 闻言，贾老板拔腿便往门外跑，守在门口的邵纲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抱住。60;62; “放开我！不要拉我的壮丁！你们为什么要拉我的壮丁？还跑到英吉利来拉壮丁。大明没人了吗？为什么非得是我啊！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你们这样是有辱斯文！天啊，地啊，我是做了什么孽，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被拉去充军啊！放开我！我为国家上过学，我为社稷教过书。我要见回去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要到皇上面前参你们这群丘八一本！”贾老板拼命地挣扎着，邵纲都差点制不住他。60;62; “锦衣卫七品小旗。”朱由检缓缓地说道。60;62; “不行，不当兵就是不当兵。按照大明律，你们无权强征我一个贡生去当兵。这是原则问题，不是待遇问题！”贾老板一边高呼，一边挣扎道。60;62; 闻言，朱由检心中暗喜——好啊！好啊！不要钱的人他最喜欢了。60;62; “但是国家需要你啊，公民。你忠诚不忠诚？”朱由检冲着他摊开了手，手中还握着一个腰牌。那腰牌上刻着祥云瑞兽，极为精致。腰牌的用料也相当考究，是一块温润如玉的木牌。60;62; 腰牌上并没有写名字，但“锦衣卫小旗”几个字赫然在目。60;62; 见了那腰牌，贾老板神色缓和了一些——在他的映像中，这腰牌是非常严肃的东西，代表了官员初入京城的资格。随手拿出了腰牌，必定是发生了大事。60;62; “这位将军，我...我能为大明做些什么？”60;62; “公民啊。一个国家，有人当面子，就得有人当里子，面子不能沾一点灰层。流了血，里子得收着。若是收不住，江山社稷便有累卵之危。你，愿不愿意当大明的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