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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中城外，轮番守夜的士兵们放了一晚上的窜天猴——这恐怕是他们有生以来换班最积极的一次了。总共十台发射架，每个人都能打一发玩，就连秦太保也拿着线香点了一个。60;62; 60;62; 黑火药总是能让人找到狂欢的感觉。经过了一夜的放松，每个人都比原来精神不少。随着局势渐渐明朗，工事慢慢成形，他们都认识到了一点——只要不作死，就根本不会死。作战的每个步骤都在工事的严密保护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死亡的威胁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再加上昨晚的窜天猴轰炸，每个人亲手点了窜天猴的人都士气大振，连睡觉都踏实了不少。60;62; 但是被炸的那一边可就不会这么想了。60;62; 多铎筋疲力竭地靠着一根烧焦的柱子——啪嗒，那焦糊的柱子被他一靠就断成了两截。本来以多铎的反应能力最多打一个踉跄而已，但他现在实在是太累了。一晚上没合眼，到处都是火光冲天，搞得他筋疲力竭，连走路都是拖着腿走。倚靠的柱子倒了，多铎立时便轰然倒地。60;62; 脑袋接触到了柔软的泥土，多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睡意，如雷般的鼾声随之响起。60;62; 与此同时，在离他们五百多公尺的炮兵阵地上。60;62; 60;62; “小伙子们！昨天玩上玩得爽不爽！”朱由检举着拳头大呼道。60;62; “爽！”60;62; “今晚想不想接着爽？”60;62; “想！”60;62; “那今天就好好挖坑，带着他们和我们一起爽！”60;62; “吼！”60;62; “把头都缩着点，藏到战壕里头去，别给打着了，听到没有？”60;62; “有！”60;62; “好！全体，打炮的打炮，挖坑的挖坑。我们连轴转，让鞑子连轴爽！”60;62; “吼！”60;62; 片刻后——60;62; “砰！”自从火箭开火以后就一直在歇着的大将军炮又开了火。60;62; 炮弹径直砸到了堡垒的平台上，如雷鸣般的炮声在他们近前响起，落地的炮弹又砸出漫天的沙土。60;62; 倒在地上的多铎被沙土糊了一脸，差点没给埋进去。60;62; “咳咳...咳咳咳咳咳！”多铎翻身便跪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刚咳了两声困意又再次袭来。浑身脱力的他又瘫倒在地，但喉咙里头的土还没咳出来，他只能无力地把头歪到一边，趴在地上咳着。60;62; “王爷！他们又开始打炮了！”两个亲随把多铎架了起来，架着他左摇右晃，等着他下令。60;62; “啊？”60;62; “王爷!他们又开始打炮了，弟兄们都受不了了！”60;62; “那就让炮兵打回去，让我歇会...”60;62; “炮兵全像死猪一样躺地上睡了，根本就叫不醒啊！”60;62; “那就...那就...等会，让我缓一缓。拿水来。”60;62; 不过三秒，一个水袋就递到了多铎的眼前。他举起了水袋对准了自己的脸，准备用凉水给自己提提神。水袋打开，对准了自己的脸，一股水流从水袋流出——60;62; 水是的热。60;62; 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水浇到了他的脸上，一股热量也随之闷头浇下来，本来就昏昏欲睡的他差点没晕过去。60;62; “这鬼地方...老子是真待不下去了...这样，传令下去。”60;62; “嗯嗯，王爷你说。”两个亲随立时便凑到他嘴边听令，他们也实在是受够这个是非之地了。60;62; “按照我昨晚说的来，往下挖，挖出坑道来，让我们的人躲进去。挖出来的土拉到边缘把这个土台加高加厚，这样能挡住一部分炮弹。像昨晚那样彻夜用火箭轰炸他们来不了几次，扛过去就行。只要他们接着用大炮，我们这边就还能接着扛。另外，把重要物资后撤，撤到这个堡垒的后面，撤到后面的米仓道里面。我们的指挥部要摆在他们的火力范围之内，这几个堡垒拿来当盾牌就行。”60;62; “得令。”60;62; “另外，现在来了多少人了？”60;62; “一共四万人，还有十几万人在米仓道里面前进，大概十几天左右就能全部到齐。”60;62; “让他们全部掉头，在中间的...那个叫什么县来着？”60;62; “南江县，在米仓道半截的位置上。”60;62; “差不多快到的就让他们来，其他人直接去南江县待命，我这里不要超过五万人——五万人够多了，我不需要更多人的来挨炸。”60;62; “得令，奴才这就去传令。”60;62; “嗯，大帐现在就往后搬，我要歇着...要再不歇息今天就没有精力了。另外，这几个堡垒上头的兵士也轮番到后面修整。还好，也幸亏我们现在没有被包围，还有不少回旋的余地。果然卡着这个山口甚是有用，他们压根就没法进到我们后面来。还有这堡垒——这堡垒确实是好用啊。若是没有这堡垒，昨晚趁着火箭打过来的时候他们直接冲进营地一顿砍杀，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这事我们得上报过去...诶，对了。”多铎突然一拍脑袋：60;62; “那些传教士不是进献过兵书吗？他们说的也是这种在野外的有棱有角的要塞。看来阿济格怀疑得没错，南明确实有一伙洋人在给他们出谋划策。这种东西叫什么来着你们记不记得？”60;62; “奴才记得好像叫什么...棱什么...”60;62; “棱堡。”经那亲随一提醒，多铎便想起来了这名字：“先前还觉得没什么用，但实地用一下就知道——五百人守着就得用两三千人来攻，五千人守着就得几万人来攻，确实是有些用处。不过那些个洋传教士说的棱堡可比我们现在这光板一层要复杂多了，好像还有好几层？”60;62; 60;62; “奴才也记着有不少层。”60;62; 60;62; “发信回北京，让摄政王召集那些传教士问一问，这些个棱堡到底是怎么回事。”60;62; 60;62; “得令，奴才这就去安排。”60;62; “行了，我们下去吧。我有预感...阿济格那边八成要出大事。要是南京那边也像我面前这样打，阿济格八成要给打回淮河北边。若是那样，秦岭淮河一线就只剩下我们这边有突破的可能了...若是真个有什么不测，我们把汉中也丢了，那就真的打成第二个宋金对峙的局面喽。到了那个时候，乐子可就大了。三国里头怎么打得你们记不记得？”60;62; “诸葛亮六出祁山？”60;62; “对。四川和汉中加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战略板块，若是我们丢了汉中，那关中一线就彻底完蛋——我们不可能吧防御中心搁到关中去，那里根本就不适合屯驻大军。丢了关中，中原就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现在山东的问题还没全部解决，到那时候山东关中往中原这么一夹击，除非我们能在中原会战中用野战的优势扑灭他们反攻的势头，黄河以南尽失矣！唉，难喽，难喽。”他又看了看远方的壁垒。60;62; “八旗的优势在于野战——但到现在为止他们一次野战都不和我们打，一次也没有！他们总是到关键的地方堵着我们的路，像下棋一样和我们对弈，完全没有一点血性！我实话跟你们说，修城筑墙这并非我们满人之所长，要是我们真得靠什么‘棱堡’和南明对阵，那我们必败无疑，因为这是以吾之所短攻彼之所长。”说着，他叹了口气：60;62; “现在看来，南下的决策确实是有些莽撞了，我们应该把战场放到华北平原和他们展开决战，那里才是我们的主场。他们能在长江上卡住沙洲，在江淮卡住河口，在湖广死守襄阳和义阳三关，在四川卡死蜀道，这整个一套防线堵得像砖墙一样严实。但到了华北平原上他们总没东西卡了吧？到时候才是我们大展雄风的时候”60;62; 与此同时，在对面的明军壁垒上。60;62; “制台，这边打完了你去哪儿？”秦太保拿着望远镜一边欣赏着大炮攻城一边问道。60;62; “继续和他们下棋呗，哪里是空门我就把子落在哪里。把他们所有的气眼都给封死，就是绞杀大龙的时候了。野战是不可能野战的，要是我和八旗拉开架势对车，那肯定是我脑子进水了。我们压根就没有可堪一用的骑兵，在平原上肯定要给他们耍得团团转，更不用说步兵了——我说句实话，八旗直接摆出九进十连环大阵，不用别的，就用这一招，朝廷里头除了我的队伍以外根本就没有人吃得消。”60;62; “但是制台啊，华北是个绕不过去的坎啊。不管我们怎么打，终究是得从华北才能打到北京，野战根本就没法避免。”60;62; “嘿嘿，太保啊，如果我跟你说——打到北京根本就不用从华北走，你信你不信？”60;62; “不从华北那从哪走？走山西吗？”60;62; “不对不对。”60;62; “走蒙古？那更平了。”60;62; “嗯...也不对。”60;62; “你总不能走山海关进京吧...”60;62; “诶！对了，我就打算从山海关进京。”60;62; “你直接从辽东走？”60;62; “对啊，走辽东。辽东虽然是鞑子的老家，但鞑子在辽东的山沟沟里面可打不过我们。辽东同样是群山叠嶂，我们大可以用堡垒把鞑子的‘盛京’给封死，然后来个围点打援，把八旗全部吸引回老家——如此一来，华北无战事矣。我们东线和八旗在辽东对垒的时候，南线就可以趁势一路平推，配合关中和山东把中原的八旗包个大饺子。等我走了以后四川就拜托太保了，孔有德被李定国劈了，豪格自己撤了，只要我们再把多铎也给打回去，就可以趁势取下汉中，然后北出秦岭收复长安和洛阳。这边的西线战场就劳烦太保来打理了。”60;62; “制台放心，打顺风仗老身还是有把握的。那个李定国老身也见了，果然是人中豪杰——我那孙儿要是这么有出息，老身这辈子也就知足喽。哦对了，老身还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制台能不能答应？”60;62; “太保请讲吧。”60;62; “我听说制台要重新调动南京国子监修黄册？”60;62; “嗯，我是有这个打算。”60;62; “那劳烦制台把我那孙儿也安排进国子监如何？”60;62; “呦呦，太保啊，别说安排一个，按照太保你的品阶啊，就算安排一个排进国子监都没问题。但国子监现在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这可苦得很呐。”60;62; “苦才好啊，要的就是苦。我那孙儿自小文文弱弱，再这样下去成不了大器。生在我们这富贵之家，他也不甚喜爱念书。要在这样下去，老马家非给他败了不可。若是制台你把他送进国子监让他历练历练，那老身也就能放心了。”60;62; “诶呦，老太保啊，重修黄册可是个顶天劳神的事情啊！不但要补齐核查二十期的黄册，还要用《赋役全书》来修正近几期的黄册，最后还得汇总各方的资料编成这一期的黄册——这个工程必须在五年以内完成，因为本期黄册本来应该在五年前就开始编修了。黄册十年一修，再过五年还得修下一期的黄册。到时候您那孙子的桌上摆的书得一直堆到天花板上去，日日夜夜地核查账目，一直保持得这种高强度的工作状态，至少也得保持好几年呐！”60;62; “没事，就得让他吃点苦。要是轻松了，老婆子我怕他学坏喽。苦点好，累点好啊。正好他念书念少了，这次让他一次性念个够，把以前没念的都给他补回来。就是有个问题，我听说修黄册的时候挺苦的？听说就算生了病都不能下岛？”60;62; “以前为了黄册的安全确实是不能下岛，不过这次我们打算改革一下，让监生们舒舒服服地在岛上算账。夏天给他们用冰块扇凉风，冬天一人发一个暖水袋给他们供暖，太医常驻岛上，伙食让御厨把关，每月发津贴，一旬放假两天让他们到南京城里面玩。算账的过程直接算他们参加‘历事’，参加多久就算‘历事’多久，‘历事’的过程记入档案，等结束以后按照表现授受官职。哦对了，太保您以后去南京，还可以时常去看看您那孙儿。”60;62; “那就好那就好，苦点行，就是不能饿着啊，饿不着就好。对了制台啊，算数有算盘，但要是他字写得不好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