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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了，多铎应该发现了棱堡的另一个好处——守城的士兵没法跑，所以他的人还没被炸到士气崩塌。”朱由检放下了望远镜，低头看了看怀表。60;62; “行了，李将军啊，又到了饭点了，吃完饭再来看吧。今天吃什么来着？”60;62; “制台你昨天把城里的厨子叫到营地里头做外烩了。”60;62; “对对，我想起来了。前两天他们还不敢来，现在一个个都挤在城墙上面看...”他四下里看了看，巴中城靠北边的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城中的百姓，不知道的还以为朱由检强征他们来守城。但只要凑近了，便能听到——60;62; “四筒”60;62; “九条”60;62; “三条”60;62; “听牌。”秦太保把面前的牌扣下，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这哪里像是在打仗，连牌都打上了。城墙上吹风还挺凉快，还有阳伞撑着，舒服得很。”60;62; 不只是他们——自从朱由检叫了一次外烩，那做饭的厨子站在城头上看了好一阵子以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在空闲的时候走上城头观看炮打鞑子的盛景。60;62; 百姓们搬着马扎坐在城墙边缘望着城下炮火连天的景象，每有一发炮弹砸到清军的堡垒上都会响起叫好声一片，好像进了球一样。60;62; 三天了，多铎窝在那棱堡里头一动不动，像钻进龟壳的乌龟——虽然是怂了点，但不得不说是真的硬。挖掘了战壕并且躲进去的清军战战兢兢地趴在里面，看着炮弹擦着堡垒的台面从他们头顶上飞过。60;62; 虽然不会随时挨大炮让他们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不过这么老是挨打也不是个事，一整天都躺在坑道里面不敢抬头让他们有一种被活埋的感觉，时不时落到他们头顶的泥土更是加剧了他们的不安。60;62; 多铎走到战壕便朝下望了一眼，三天了，他们已经掘进到了离自己只有一枪之地的地方。60;62; 60;62; “这是要挖地道过来？看来这边得加点速，要不然从地底下被炸上天那死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他刚要回头到地道口看一看，却望见远处的之字形战壕里头露出了黝黑的光泽。60;62; 他举起望远镜对准了战壕的拐点，在一群正在转弯的士兵中间他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铁桶。60;62; “桶？难不成是送饭的？不对啊，到了饭点他们就换班，都到后面去吃饭了，没见他们在阵地里头吃过东西。难不成是冰桶？嘁，真会享受。”顶着太阳披着一身甲，多铎热得满头大汗，和他这个主将总不能和那些个士兵一样袒胸露乳地躺地上吧？60;62; 正羡慕着对面靠着城有冰吃，多铎却发现了一丝异样。60;62; “怪了？他们怎么不往前继续挖了？怎么开始挖坑了？难不成准备在我们眼皮子低下架大炮？可这么近他们难道打算仰攻城墙不成？难不成是臼炮？无所谓，臼炮炸便炸，我这土墩子可不怕开花弹。”60;62;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看到对面抬来了新玩意儿，多铎还是趴在垛口朝下张望着。60;62; 只见几个人抬着“冰桶”一路朝着最前线走来，把那大铁桶放进了刚才挖的坑里面。60;62; “不是放臼炮吗？干嘛把冰桶埋下去...难不成那个是臼炮？”多铎调了调望远镜的焦距，对准了那“冰桶”埋下去的位置。60;62; “我的老天！真的是臼炮！”一见一旁的士兵开始往里面倒火药，多铎的心便“咯噔”一下揪了起来。60;62; “倒怎么多？他们不怕炸掉？不对...埋在土里就不怕炸了，可以啊，有点本事，这群那蛮子怎么花花肠子这么多？又往里面撒了湿泥，垫了一层木板，又撒了一层湿泥。没错了，就是臼炮。”看到了这些发射程序，多铎已经确认了那个大桶子就是臼炮的炮管，可是疑问也随之而来——60;62; “炮管子这么大？那炮弹岂不是也要做得很大？那有什么意义？”多铎纳闷道。60;62; 臼炮是常用的攻城炮，因为开花弹本身弹体结构脆弱，受到冲击容易在空中自行解体，所以不能用高膛压的加农炮发射，只能用这种大口径的臼炮抬高炮口曲线射击。因为臼炮的炮管非常短，在装填了炮弹以后炮弹几乎是被火药直接给炸出炮膛的，而不是像其他火炮那样用火药爆炸产生的燃气持续在炮管中加速炮弹。60;62; 使用短炮管的臼炮，就可以让炮弹不必在炮膛里面耐受高膛压的冲击，但也随之带来了一个问题——没有加速就没有射程，也没有速度，这使得臼炮如果用来平射根本就飞不远，只能仰天开炮，用抛物线来解决射程的问题。但就算是这样，臼炮的射程也要远远小于加农炮，这也是为了发射开花弹而做出的牺牲。60;62; 但射程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来了——炮弹爆炸时用的是延时引信，但是没有人能精确地计算出每发炮弹到底要多久才击中目标，所以每发炮弹都要做好抗冲击的准备，以便让炮弹落地时不会摔碎。60;62; 铁壳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大口径的开花弹必须用铁壳，还得用很厚的铁壳，这样才能让开花弹在坠落时依旧能保持完好，不至于解体。60;62; 那问题又来了——60;62; “他们那么大的炮管，到底是要装进去多大的臼炮炮弹？”望着那炮管，多铎没法用自己的常识判断出这玩意到底是要发射什么。那炮管别说塞进去一个西瓜，就算塞进去一个冬瓜都没问题。可真要做出冬瓜那么大的炮弹来，铁壳得有多厚才能保证炮弹落地时不会摔碎自己？里面又能装多少火药进去？60;62; 口径过大的开花弹毫无意义，越大的炮弹就要耗费越多的重量在保持自身的结构强度上。60;62; 这口径大到能塞冬瓜的大炮，在依照常识判断完全是鸡肋。60;62; “不应该啊，他们怎么会送这种鸡肋上战场？等等...那是什么玩意？他们...他们抱着一个黄布包扔进去了。那布包不会是炸药包吧？！夭寿啦！这群天杀的南蛮子用炸药打炸药啦！”多铎刚要回头炮，只听见城下传来一声闷响。60;62; 那响声并不大，比大将军炮开火的响声要小得多，甚至都没有引起挨炸三天的清军的注意，只有多铎知道那大炮打出来了什么玩意。60;62; 多铎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圆柱形的黄布包在空中打着滚朝自己的堡垒飞来。因为并不是圆形的，那黄布包在空中的飞行速度异常地慢，多铎甚至有充足的时间来预估那个黄布包落地的位置。60;62; “所有人，都躲进壕沟里！快！”多铎翻身滚进了附近的壕沟，抬头看了看，其实并没有人站在上面，所有人都在壕沟里面躺着躲炮弹呢。60;62; 他略微宽慰了些，从壕沟里面露出半个脑袋望向了那黄布包要落地的地方。60;62; “不应该啊，那布包落地不该摔碎吗？铁包炸药都会摔碎，别说布包了。就算摔不碎，摔散了火药炸开来也没有威力啊。”60;62; 只一瞬间，多铎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60;62; 那黄布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了下来，落到了堡垒的平台上，撞出一声闷响，又在地上弹了几下——完好如初。那黄布包离多铎只有五十多米，多铎甚至能看见黄布包上还在燃烧着的引线。60;62; 此时的多铎已经不再怀疑这玩意能否平稳落地，而是在估计这玩意儿有多重。60;62; 听那落地时的闷响，他就知道这玩意少说有二三十斤的重量。二三十斤捆扎严实的火药若是炸开，那后果就是...60;62; 一道强光闪过，多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气浪掀翻在地，装在后面的战壕上。惊天动地地轰鸣声在他耳边只存在了一瞬，随后他便什么都听不到了。随着气浪而来的还有漫天的沙土，还有些不可名状的残肢断臂。60;62; 这些东西一齐被炸上了天，如落雨纷纷坠地。离爆炸点并不远的豪格被这沙土雨淋了个正着，仰面朝天的他几乎被泥沙埋住，还有一团团血糊糊的碎肉糊到他的脸上。鼻腔被一股血腥气灌满，但强光眩目的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勉强用余光看见脸上有一团软乎乎的东西。60;62; “王爷！王爷！多大人！多大人！”几个恍惚的人影在他眼前转了几圈，拍着他的脸喊着他的名字。60;62; “王爷...王爷的脸上怎么有个耳朵？王爷的耳朵呢？”60;62; “还好还好，耳朵还在。谢天谢地，王爷的耳朵没给撕下来。”那人用袖口在多铎的脸上擦了擦，把多铎扶了起来。60;62; 坐起身的多铎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定了定神。60;62; “王爷！王爷你没事吧？”60;62; “啊？”60;62; “王爷？王爷你没事吧？”60;62; “你们怎么光张嘴不出声啊？”60;62; “王爷的耳朵...王爷啊，过会就有声了，您先下去歇着。”60;62; “你们说什...”话音未落，一股吐意突然袭来。多铎翻身跪在地上干呕了几声，喉咙中一股暖流自下而上涌出，随后便开始向周围的人展示他昨天午餐晚餐夜宵都吃过什么。60;62; 在远处的城楼上，朱由检一脸偷税地看着那缓缓升空的赤黑色大火球。一旁的李定国也惊得“哇哦”了一声。秦太保虽然面色如常，但双肩却在因为兴奋不住地颤动着——大仇得报！大仇得报啊！60;62; “制台，这是什么玩意儿？”李定国撇下望远镜便问道。60;62; “你们都看过啊，飞雷炮，说白了就是用炸药包去扔炸药包。只不过我们扔过去的炸药包非常大，所以才有这么壮观的效果。”60;62; “这玩意儿简直...简直就不像是人间的兵器，分明是天雷啊！但是以前怎么没人想到过？明明是脑子一转就能想到的好主意。”60;62; “把炮筒子半截埋进土地里，用土来缓冲，这个自然是很容易就能想到。问题是正儿八经地铸炮，要造这么大的臼炮也不是难事，我们用铁桶代替炮管看似是截弯取直，实际上是有得有失。你想，它没有炮架，炮管也只有薄薄的一层，虽然轻便了不少，但这也就意味着飞雷炮不像臼炮那样可以随时发射，必须得花很长时间在阵地里面布置它，所以野战基本没有用，只有攻城的时候有用。”60;62; “那也不要紧啊，反正臼炮本来就是用来攻城的，野战谁用臼炮啊，炸一片和滚一条血槽没什么区别。”60;62; “所以飞雷炮本身的作用就是舍弃掉了不怎么常用的野战性能，让它的本职工作——攻城，变得方便多了。不过，这炮本身不怎么重要，你拿它当普通的臼炮用也行。最重要的是炮弹，也就是扔出去的炸药包。”60;62; “制台啊。”秦太保在一旁问道：“这炸药包为什么落地不会摔碎？”60;62; “太保问得好，这个就是我们最大的创新——那炸药包的捆法是一门大学问，他之所以落地不散就是因为捆得好，正确地捆扎炸药包是使用飞雷炮的关键。”60;62; “怪不得...那老身就放心了，就算是让鞑子看见我们怎么开炮他们也学不会，是吧？”60;62; “嗯，没有我们教他们，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学得会。他们最多也就是学会怎么用铁筒子开炮，做出个大号虎蹲炮来，仅此而已。”60;62; “那要是他们捡到地上没炸的炸药包呢？”60;62; “那炸药包的捆法不止在绳结上很特殊，从包装到发射都有讲究，光是知道绳结怎么打也没有用。而且，太保啊，退一步说，这法子他们就算学会了，以他们的组织结构来看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根本推广不开。”60;62; “看来这法子算是只有我们能用了。那我们这些朝廷的兵马要是想学呢？”60;62; “普及下去也有点麻烦，说实话不比鞑子那边轻松。但我们可以培养出几支工兵队伍来，这些活只要工兵会干就行了，没必要所有人都会。走之前我会给太保留一支教导队，让教导队来训练工兵部队，像这几天这样的活交给他们来就行。下棋，太保肯定比我下得好吧？像我们现在这样稳当当地来，保证没问题——反正在打到中原以前，咱们只要抓稳‘堵口’二字就绝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