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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朱由检意外的是——洛党人竟然也支持朝鲜王去南京。而洛党魁首，领议政金自点，被视为“朝奸”第一人是第一个点头答应的洛党人。60;62; 领议政在朝鲜地位殊然，它是“议政府”的领袖。这个议政府就是朝鲜过去贵族共和的残留，在议政府中供职的门阀几乎可以完全跳过朝鲜王来行政。为首的“领议政”被称为“领相”，他的意见可以直接影响朝鲜的国政。60;62; 虽然议政府不能像过去“和白会议”在法理上直接驳回朝鲜王的命令，但在实际上，他们不但可以驳回，还可以将自己的命令完全凌驾于朝鲜王的王命上。只是碍于儒家的礼法，他们不会明说而已。60;62; 当金自点来的时候，朱由检没打算直接说服他，只是像通过在朝堂上来个少数服从多数，用口水把他给压回去。因而，他是试探着问了一句：60;62; “金领相，朝廷打算让朝鲜王去南京暂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你支持不支持啊？”60;62; 不曾想金自点竟然如蒙大赦一般连连点头：“支持！当然支持。”弄得朱由检一头雾水。他早先就知道金自点和清廷有勾连的消息，他还以为金自点会竭力阻止朝鲜王离开朝鲜，让朝鲜完全落入“王师”的控制。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金自点确实是答应了，而且答应得非常爽快。60;62; 答应的时候，金自点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容，似乎朝鲜王的离开对他来说是一件乐事，更是一件幸事。似乎他和朝鲜王产生了什么过节，要是朝鲜王不走就会拿他开刀一样。60;62; 不过不管他怎么想，既然朝野各党一致同意朱由检的提议，那朝鲜王自己怎么想就不那么要紧了。60;62; 次日晨，早朝之后，朱由检便向朝鲜王摊了牌：60;62; “什么？！朝廷不打算让世子回汉城了？就一直在南京住下？”朝鲜王惊骇道。在朝鲜等了一个多月，等来了日本战败的好消息。他却不曾想，竟然还等来了这种事情。60;62; “是啊。”朱由检点了点头：“我们觉得世子殿下在南京待着比较好。世子在鞑子手里头吃了不少苦，我大明于心不忍呐，还是打算让世子在南京好好享受一下秦淮烟波。”60;62; “那...他何日回国？”60;62; “那就等战后再说吧。啊，对了，朝鲜王殿下——现在您还没正式受封，我就先这么叫吧——朝鲜王殿下，我觉得不但世子应该去南京待着，我觉得殿下你也得去南京避一避风头。”60;62; “什么？我也要去南京？朝廷这是要我朝鲜内附？”60;62; “并不是内附。我可以以我老朱家的名誉担保——这次请殿下去南京，绝对不是为了废除的藩国建制，就是为了抗清。殿下在朝鲜实在是太不安全了，等两军交战起来，朝鲜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战场。到了那时候，清廷一定会遣人到汉城挟制殿下。”60;62; “那我跑还不成吗？”60;62; “殿下呦，上一次你跑掉了吗？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王师没有办法处处兼顾，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一拨奇兵杀到汉城来，到时候我们可怎么办？殿下你是降还是不降？”60;62; “可是...”60;62; “殿下，这不仅仅是朝廷的意思，也是朝鲜文武两班的意思。诸位，你们说是不是？”60;62; “是啊是啊。”下头的众人连连点头。或是带着对天朝的“虔诚”，或是露出大仇得报的微笑，又或是...像金自点那样，脸黑得能滴出墨汁来。60;62; “金领相？怎么连你也点头？你也想让寡人去南京？”60;62; “殿下！一旦王师和鞑虏神魔相峙，必定会移星换宿、龙蛇走陆、天地反复，生灵涂炭。换句话说，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殿下，我们这些‘小鬼’只管给王师摇旗呐喊便好，再为王师牵马坠蹬，服侍前后，这便行了。”60;62; “那我为何要去南京？我在朝鲜不能牵马坠蹬？”60;62; “殿下呦，还是听老臣一句劝，去南京避一避吧！”洛党魁首金自点对着朝鲜王深揖下去。60;62; “殿下！”原党魁首金尚宪也站了出来：“听老臣一句劝吧！望殿下以朝鲜国体为重啊！”60;62; “殿下！听臣等一句劝吧！”文武两班一齐站了出来，高声齐呼，和排练过似的。60;62; 这架势别说朝鲜王被吓到了，就连朱由检都被吓到了。60;62; 他还以为这些人会劝谏一下朝鲜王，不曾想竟然变成了逼宫的架势，而且看起来他们对“逼宫”还非常熟练——60;62; 这不怪朱由检不知道，因为在他来之前，朝鲜已经通过逼宫换了一任朝鲜王了，再往前的光海君也不是正常继位的。朝鲜文武两班确实是对逼宫非常熟练，更不用说逼现在这个朝鲜王。60;62; 他们，怕了，他们确实是怕了。朝鲜王毒杀世子的消息已然传了开来。这虽然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们并不喜欢那个世子能就任朝鲜王的位子，但亲父杀儿实在是太过可怕，可怕得文武两班不再敢和这位朝鲜王共事了。60;62; 当然，把朝鲜王弄走还有另一个好处——朝鲜的行政机构本来就不依赖朝鲜王，六部都是挂在议政府下头的。朝鲜王不在家，议政府照样运作，六曹班子也直接对议政府负责，并不对朝鲜王负责原。因而他一走，原党和洛党就可以斗得更加肆无忌惮，他们巴不得朝鲜王最好永远不要回来。60;62; 只要朝鲜王永远不回来，朝鲜文武两班就可以回到过去那“梦幻”般的新罗时代，重新开始用“和白会议”统治朝鲜，把朝鲜王变成一个虚君，直接通过大臣们共和来总理朝政。这对大明来说有些麻烦，因为内阁把持朝政始终会遭人非议。但朝鲜不一样，朝鲜的话语权把握在文武两班手里，并没有什么清流在一旁嚼舌根子。60;62; 对于朝鲜来说，他们可以毫无阻碍地直接跑步从君主制进入共和制，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发车，而是开倒车。同样，朱由检把德川家从日本扯出来，日本势必也要开倒车。而《尚书》里头的东西搬出来，这简直是疯狂开倒车。60;62; 时局变了，老树发新芽的时候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