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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648年的夏征秋收，在烧掉数千万两银子和一年的时间后，摆在朝廷面前的就是一个被大清洗过的，干干净净南直隶官场。所有的账目都会因为这笔预算申报变得透明，黄册的重新建立也就有据可循了。60;62; 朱由检最擅长干的事情就是放长线钓大鱼，这烧掉天文数字般银子烧出来的大鱼饵，他和朱聿键都在等着能钓上来多少鱼，能钓上来多大的鱼。60;62; 至于最棘手的乡绅地主，等清理完官场，剥夺他们的话语权之后，那才是动手的时候。不过朱由检不打算把这些基层的生产组织者赶尽杀绝——只要锢民的政策解除，农民从被约束在土地上的半农奴变成自由人，到时候只要不是陷得太深的农户多半都能找到自己出路。60;62; 但这些是后话了，1648年他都不一定在国内，那是孔阁老和维新后的大明朝廷要操心的事情。朱由检准备做的就是把这个架子搭起来，然后把摊子彻底甩给他信得过的人，专心进行“吊民伐罪”“兴灭继绝”的“大义战”，把先前许诺的东西都给兑现。60;62; 钱谦益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他要考虑的是眼前的事情——手上这国书怎么写，今天能不能把工作给按时结了，还有今晚和皇上吃饭说什么。60;62; 比起那些个“天高皇帝远”的问题，这些东西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因为他今晚上就得和皇帝坐在一个桌上头。60;62; “皇帝到底吃什么呢...要是食材奢靡，我评价还是不评价？我评价了不就是说我吃过，不评价岂不是说我有意见？要是皇帝省钱呢，我是夸他节俭好还是劝他多吃些好菜？怎么办...怎么办...”60;62; 钱谦益从来没有为一顿饭这么担忧过。他想去吃，因为这是和皇帝面对面沟通的机会，是柳如是给他创造来的。他又不想去吃，因为言多必失，要是再皇帝面前失了礼数，让皇帝给他穿小鞋，那问题可就大了。60;62; “我今晚是穿什么衣服去...翔鸾阁是离宫，要是皇上晚上穿便装怎么办？那我不是很尴尬？我要是穿便装皇上穿正装，那岂不是...”60;62; “先生？先生？”一个国子监拉来的壮丁站到钱谦益面前，喊了他一声。60;62; “干嘛？写好了？拿来我看看？”60;62; “不是，有人找你批东西。”60;62; “什么东西？谁送来的？不知道礼部正忙着？”60;62; “兵部会同馆大使，让你写个东西...”60;62; “写什么东西？”60;62; “他不肯说。”60;62; “他一个九品官敢这么胡闹，谁给他的胆子？不知道礼部现在忙团团转？给我淹了，淹了，扔库房里头存着，我什么想起来什么时候去办。”60;62; “知道了...”那监生不敢多话，他怕多嘴几句校长会扣他的学分，他到时候又得延迟毕业一年，然后六个学分又要被清零重修，那简直是噩梦一般的日子。能来帮校长干活，至少毕业是没什么问题了，他也等着早点毕业外放，哪怕是当个偏远地方的县令也比在国子监里头雪藏好。60;62; 那监生告了退，便从礼部衙门的后堂走了出来，冒着氤氲在整个衙门的五香味朝走到了外头。60;62; “行了。现在上下都忙，收发文件的都顶上开工了，东西我们就不按正常流程走。所以东西我们手下，但是得等一阵子。”60;62; “你们忙着炒瓜子儿么？炒出来了给我们会同馆也匀一些，我总感觉将作寺送来的瓜子儿好像是吃了回扣，没有原先孝陵卫的瓜子儿好吃。”60;62; “行行行，回头有瓜子儿匀你些。”那监生挥了挥手，只想尽快把这九品的会同馆大使给忽悠走。他可是个前程远大的国子监监生，犯不着和这些“没前途”的小吏磨时间。要不是看他好歹还是个部门主管，人脉还挺广，他都懒得和这些人搭话。60;62; 那大使应了一声，随后赔着笑走了出去。他干的就是迎来送往地活，这人是真笑假笑他自然清楚。看最近钟灵街上这些个衙门一个个都如临大敌，他大概也能猜出礼部衙门口里头是怎么回事。60;62; 从礼部衙门告退，他在钟灵街上走了几步，总觉得这里凉飕飕的。60;62; 明明周围全都是人，可街上却人影都没有。偶尔从两边的衙门口走出来几个人，不是抱着卷册就是举着大印。翰林院里头全都是算盘声，礼部衙门里外都不见人，工部户部和吏部衙门也都是大门敞开，里头人声吵杂，一排早些年从未有过的热闹景象。60;62; 反倒是兵部衙门，明明前头正在打仗，兵部衙门却大门紧闭，好像外头的事情和他们没关系一般。60;62; “算了，关我什么事。”那九品的大使掂量了一下怀里头的荷包，里头塞了满满一袋子从尚西山那里讨要来的赏钱。60;62; “算是没白跑一趟，这么些钱正好去吃杯茶，看看报纸。”60;62; 他拍了拍鼓囊囊的钱袋，里头的银子叮当作响。那大使背着手在钟灵街上晃悠着，嘴里哼唱着：“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60;62; “大使！大使！出事了！”一个声音远远地在后头喊着。60;62; “嗯？”那会同馆的大使回头一看，只见会同馆的副使从兵部衙门的方向跑过来，好几个锦衣卫跟在他身后。60;62; “完了！不会是贪墨核桃仁的事情被发现了吧？我一个核桃不敢砸啊！不要把我剥皮...”60;62; “大使，别唱了，我们赶紧回去！”那副使先出门，比锦衣卫先到他身边。60;62; “怎么了？东窗事发了？”60;62; “什么东窗事发，咱们贪死都贪不了五十两。走走走，快回去，正找你呢。”60;62; “出什么事了？”60;62; “会同馆里头来了一群怪人，披发跣足，穿着大草裙挂着花环，一进门就喊夏威夷！夏威夷！怪吼怪叫听不懂。”60;62; “这是哪国人？哪里来的？”60;62; “不晓得，没见过人...”60;62; “那谁把他们送来的你们总知道吧？”60;62; “福建那边送来的，那边看他们穿成这样以为他们是哪路朝贡国，就好吃好喝地把他们送到南京来了。诶呦，我的老天，这种样子哪能是朝贡国？怕不是哪里的生番给他们逮过来了...这不，我把锦衣卫叫去了，实在不行让锦衣卫把他们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