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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旨？发中旨会怎样？”60;62; “陛下可还记得绍兴北伐的时候，岳飞那十二道金牌？”60;62; “自然是记得。”60;62; “下令退兵的是秦桧，秦桧以朝廷的命令发下来，但宋高宗在秦桧下旨的同时发中旨要求诸将继续进军。这结果，世人都知道了。诸将里，只有岳飞领受中旨北伐，结果回来还是被斩了。原因何在呢？因为朝廷的圣旨，是皇帝的‘正式命令’，中旨也是旨，但只是私人信件，只代表皇帝个人不能代表朝廷。”60;62; “没哪条法律规定中旨不合规矩，是吧？”60;62; “那自然是不可能有法条。但在实际执行的时候，还是要以走完六部、内阁、皇帝、六科给事中这四步的奏折为准，唯有这样出来的才是正儿八经的圣旨。中旨，先帝们都不会轻易动，就算动了，那接中旨的人也很难办，尤其是升迁的。”60;62; “那又是为何？”60;62; “这就跟卫青当年一样。卫青没有走完一整套的官员任免流程，难免会被人当作是‘裙带关系’，让人觉得他是靠巴结皇上才得了这一份官职。受了中旨的也是一样——法理全然没问题，没人会说天子的旨意无效。但实际执行的时候，这中旨因为没有走正规的流程，下头的文官会有意见。尤其是六科给事中，六科给事中就是言官。您要是真发了中旨，到他们那就是一顶‘擅发中旨’的大帽子给您扣下来，到那时候事情就没完了。”60;62; “他们还真敢顶撞天子不成？”60;62; “他们真敢。您要是真这么办了，到时候午门拦道、抬棺死谏、以头触柱，什么破事情都能闹出来，一个个都挥着刀要在天子面前自裁明志，不敢自裁的也敢碰瓷诏狱、碰瓷庭杖。反正只要能碰一个‘铮铮谏臣’的名，不知道多少人伸长了脖子来碰呢。”60;62; “那我要是真一意孤行，百官又将如何处置？要打庭杖我就打庭杖，要自裁我就让他自裁，要进诏狱我就送他进诏狱。”60;62; “若真是那样...”孔阁老四下里张望了一眼，轻声道：“那您就得落水受惊啦！然后挂个武宗、英宗，这已经挂过了。再恶毒一点，那就是徽宗钦宗了。反正不管皇上您怎么办，这史官还是文官，庙号也是文官来定，百年之后呈现在后人面前的史料，都是文官们搓揉之后的形状了。嗯...再弄不好，就给您老上个神宗。”60;62; “神宗不是美谥么？”60;62; “名无能名曰神，这是最顶级的庙号。要是用这个庙号，意思就是咱大明到这就完了，后头没有人能超过您的了——您看史书，中了神宗的，一个个都是三世而亡。宋神宗，三世而亡。西夏神宗，两世就没了。明神...咳咳...老臣失言了，失言了。但皇上您要是把咱们南明和北明分开来看，北明不是已经亡了么？正好三世。要再有人骂您，老夫寻思，就该骂圣宗了，‘圣’排在‘神’后头一位...嗯，保不齐还有毅宗，毅宗也是骂人的。”60;62; “算了算了。阁老，依我看，这套咱们还是不要复制了，得改一改。”60;62; “若是该的话，陛下你怎么改多少？”60;62; “不急，这得商量着来。早先我和吴王就说过这事，还有郑森。我们三个议事的结果是——得改，但不能改太多，我们没有这个时间去重新建立一套中枢官制，倒是这个‘众议’，我觉得很对吴王的口味。回头我拍个电报他聊聊，正好他俩现在在一起，问问他们怎么看。”60;62; “若是陛下要写信的话，我倒是有句话要说。”60;62; “曹公公。”60;62; “奴婢在。”曹公公像往常一样立时便应了一声，然后慢慢地推开门，从侧门走了进来。60;62; “帮我记一下孔阁老说的话，我怕我自己记岔了。”60;62; “得令。孔阁老，说罢。”60;62; “其实也没有多少。老臣的意思是——其实咱们没必要在制度更改上头下功夫。”60;62; “那又该怎么办？”60;62; “其实太祖皇帝设计这套制度的时候，太祖的初衷全然没有问题。但现在过了三百年了，有些东西变了味。当年太祖皇帝在朝中，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文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多嘴。因而，这一套就成了辅政的机构——但那时候还没有内阁，只有朝会和六科给事中。太祖皇帝不需要别人帮他决策，他带着一班大学士就把批红票拟的活全都干了。”60;62; “那内阁是什么时候独揽大权的？”60;62; “大概...仁宗之后吧。从仁宗朝开始，内阁就一步一步变成了今天的这样子，六部作为执行机构，在廷议里头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大——投票表决也是那时候开始的。所以这套议事的程序，老夫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时过境迁，人变了。文官们不听话了，他们家大业大，侵吞田亩，结党营私，官商勾连。他们有了和皇帝叫板的底气，这才让朝廷频频因为各个环节之间的而陷入瘫痪。依老臣之见，咱们还是‘法先王’为好。恢复太祖皇帝，成祖皇帝时的朝议制度，和现在内阁拼凑一下，这就是最适合咱们的。至少不会闹出朝中大乱的事情，士林也不会因此来个地龙大翻身。”60;62; “嗯...这倒是也不违背祖制。要是真乱改一通，我也不知道改的有没有问题，但法理上头就先说不过去了，毕竟太祖皇帝的祖训咱们一字不可更易。阁老有什么高见？”60;62; “高见谈不上。只是先前说了‘法先王’，我们倒是有一位先王在这一套体制下如鱼得水，摆弄满朝文武有如操偶耍猴。”60;62; “世宗皇帝？”60;62; “正是这位。世宗皇帝并不上朝，因为他知道上朝无用，摆到早朝上的都是些废话。世宗皇帝他‘练得身形似鹤形，云天青天水在瓶’，靠得不仅仅一套调和阴阳之术，靠得还是把握财政大权。”6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