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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了，什么声音？”济尔哈朗在床上翻了个身，突然听见北边豪格的府邸那边有动静。60;62; 济尔哈朗的宅子正对天佑门大街——顾名思义，这大街正对着天佑门。他住在南边的街头，豪格住在北边的街尾，整条街有二百多米长，从城门口一直通到皇宫门口。60;62; 听那吵闹声越来越大，他心里头总觉得有点发毛。60;62; 虽然多尔衮是摄政王，他也是个摄政王，但这俩人区别就像是齐王韩信和韩王韩信一样。虽然都叫韩信，还是同一时期的人，甚至还是同一年死的，但前者是兵仙，后者是六国遗族里头挑出来凑数的摆设花瓶。60;62; 花瓶摄政王济尔哈朗出了自家的大门，守在门旁的一黄一蓝两个旗丁见状也没拦着他，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60;62; 走了几步，他便听到街尾闹闹哄哄。他朝北边一看，动静果然是从豪格门前传来的。只见乌泱泱一大群人挤在豪格的门前，还陆陆续续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60;62; 要不是盛京城这时候是空的，济尔哈朗还以为豪格在那里抛绣球选女婿。60;62; “喂，豪格那边在干什么？”指着那一片人头攒动的地方，他回头向跟在后头的两个旗丁问道。60;62; 这俩人是他的“卫兵”，和豪格那边的级别一样，而且都是鳌拜派来的。不过豪格那边是正儿八经地保护，济尔哈朗这边就只能是个打引号的“保护”了。60;62; 虽然他们不会像何洛会派来的人一样把济尔哈朗锁在家里头，但他俩会像影子似的跟着济尔哈朗，济尔哈朗走到哪他们俩就跟到哪，只要不出盛京城他们也不会干涉。60;62; “王爷啊，你去哪我们跟去哪，你在府里头我们自然也没动，哪里知道外头有什么事。”60;62; “那你不会去问问？非得等我发话你才动？”60;62; 俩旗丁对视了一眼，那黄旗的开口道：“卑职这就去。”60;62; 这旗丁并没有管济尔哈朗叫“主子”，因为济尔哈朗是镶蓝旗的旗主，和他正蓝旗的没什么关系。正蓝旗只管豪格叫主子，这是八旗旧例。哪怕是见了身为大汗的小福临，他们也是自称臣、臣下，而不会叫福临为主子——至少这年头是这样，后头还得等那位十全老人把自己升为八旗共主，这称号就变了。60;62; 之所以做出臣和奴才的区分，这意思是——称奴为卑而近，称臣为尊而远。60;62; 这俩旗丁相对于济尔哈朗来说，是尊而远的。他俩虽然和济尔哈朗不怎么亲近，但也不是他的私属物。60;62; 当然，也有例外。60;62; 那黄旗的旗丁一路小跑，跑到的豪格府邸门前，拉住另一个黄旗的问道：“喂，兄弟，你们来主子爷门前干嘛呢?”——黄旗也是管豪格叫主子而自称奴才的，这属于套近乎。因为不合定例，这就显得更近乎了。60;62; “你不知道？金圣叹来了！”60;62; “金圣叹？哪个金圣叹？”60;62; “你还不知道？就写水浒的那个。”60;62; “写水浒的金圣叹？！诶呦喂！”那旗丁低头瞟了一眼众人的手上，每个人都拿着一本书：“你们找他题字来的？”60;62; “可不是么。看了那么多书，总算见着一个写书的大活人了，还是写《水浒传》的呀！是这个！”他一竖大拇指。60;62; 见状，那黄旗兵招呼也不打了，掉过头去三步并作两步，往回狂奔，不知道的还以为豪格家里生孩子了他要去请接生婆。60;62; 那黄旗兵沿着天佑门大街从北到南披着甲顶着避雷针狂奔了二百米，跑到了济尔哈朗的门前，一把扶住了门框，大口喘着气：60;62; “王...王...王...”60;62; “别汪了，我这不养狗子。外头干嘛呢这么多人？”60;62; “来了！来了！”60;62; “来什么了？慌慌张张的。”60;62; “金圣叹来了！”60;62; “就写水浒那个？”60;62; “就那个。”60;62; “等着。”济尔哈朗回头走进了自己的宅子。60;62; 不一会儿，他腋下夹着两本书，又走了回来。60;62; “走着，看看去。”他径直走了出去。60;62; 俩旗丁对视了一眼。60;62; 黄旗的先开口问道：“怎么办？”60;62; “什么怎么办？跟上啊。”60;62; “我说书怎么办？你不想找金圣叹题字？”60;62; “要让他跑了，你就等着在招供的状子上题字吧。”60;62; “要不这样，你看着他，我回去拿书，帮你的一块儿拿。”60;62; “我不识字，家里没书。要么你回去拿，我去看着济尔哈朗。”60;62; “那成。我快去快回，一会主子爷门口碰面。”60;62; 济尔哈朗也不管后头有没有人跟着，反正那俩人粘得比影子还紧，也跟影子一样不说废话，济尔哈朗也就只当他们不存在。60;62; 他拿着两本书走到了豪格的门前，那门口果然和他在屋子里头预想的那样人山人海。要不是豪格的宅门够大，他还看不到门开没开。60;62; 他刚在那一站定，门“吱呀”一声开了——60;62; “妈耶！”金圣叹随着豪格一出门，门口的样子把他惊呆了。60;62; 他进门的时候还觉得盛京城跟造了饥荒一样，现在一出门就跟年初一庙会似的。一股人潮赫然出现在他眼前，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人，连对面兵部衙门的院墙上头都蹲了十好几个。60;62; 见豪格的门开了，一股声浪破空而来：60;62; “金公子！金公子！是写水洗船的金公子！”60;62; “金公子！我看过你的书！你的书我都看过！”60;62; “金公子!给我的《西游记》提个字吧！”60;62; 金圣叹一看这架势，吓得连退了几步：“王爷...这...这...造反了？”60;62; “鳌拜。”豪格朝后一招手。60;62; “喳！”鳌拜低喝一声，迈着方步走出了门，俩脚一前一后摆出个准备耍大刀的丁字步，左手靠在刀上，右手指着前头大吼一声：60;62; “呔！干什么的！想造反不成？！”60;62; 一声吼出，势若猛虎声若奔雷，吼得全场跟吹了油灯似的只一瞬便静了下来，没一人敢出声。60;62; “吵吵嚷嚷，没大没小，成何体统！”60;62; 他又骂了一声，依旧没人敢答话。6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