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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7年八月中旬，察哈尔部。60;62; 察哈尔部现在并不在内蒙古的草场上，而是在离锦州几十公里的义州。60;62; 察哈尔汗——孛儿只斤额哲，林丹汗的继任者，蒙古大汗的正统继承人，前任草原的马王，从内蒙狂奔到青海的长跑健将，他现在只能住到锦州北边的山洼里，忍受和洛会的监督。60;62; 和洛会被围在锦州，额哲一动不动。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大清”的藩属就带兵勤王，而是作壁上观，甚至还有些想笑。60;62; 不过现在，他已经坐不住了。60;62; “英俄尔岱也来了？这...”正和索尼谈话的额哲揉了揉太阳穴：“索都统，你看这如何是好？”60;62; “大汗早就有数了，何必问我？”索尼抿了一口奶茶。虽然额哲已经搬到了汉式的府邸里，上来的照旧还是奶茶。两人屏退了左右，一间铺满了祖传羊毛地毯书房里谈着话。60;62; 这里虽说是汉式的书房布局，内里却全都是蒙古大帐式的装修。不只是地上铺了地毯，墙上还全都是挂毯。俩人面对面坐在矮桌矮凳上，和坐在帐篷里似的。60;62; 索尼觉得古怪得很，额哲倒是已经习惯了。60;62; 他想了想英俄尔岱的事情，又看了看索尼：60;62; “传令，晾英俄尔岱一刻，我和索都统谈完了再见他。”60;62; “得令。”门口报信的察哈尔兵躬身退下。60;62; “索都统，那咱们接着讲吧——朝廷的意思是，只要我出兵，就把我娘送回来？”60;62; “不不不。”索尼摇了摇头：“天朝仁义昌明，怎么忍心见到母子离散？所以不管额哲你派兵还是不派兵，朝廷都会把令堂送回来。令堂年岁大了，把她送回家中，也好让她安度晚年。”60;62; “那为何不把我娘送回叶赫？”60;62; “朝廷认为，只有天伦之乐才能让老人家安度晚年。令堂的父母兄弟都归去了，只剩下一个比他年岁还小的叔叔。和她同辈的表弟明珠，今年才13岁。想来，也就只有额哲你这里能让她安顿了。”60;62; “多谢朝廷。”额哲朝着南边拜了一拜：“，额哲，拜谢皇明天子！”60;62; 索尼跟着他拱手而拜，咀嚼着额哲话中的深意。60;62; “额哲，你是要认了大明天子？”60;62; “正是。”他点了点头：“我额哲从今天起，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但是...”60;62; “但是什么？”60;62; “我身在曹营，因而只能心在汉。是否能身心俱在汉家，这不是我能做主的。我当着察哈尔的家，不能因我一人的私情就带着父老乡亲送死。但大明的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会铭记在心，我也发誓，终身主动不为清廷出一兵一卒。”60;62; “‘主动’？”60;62; “若是多尔衮逼我，我也没办法。一切为了存在，存在就是一切。察哈尔被追杀到青海又迁了回来，我们受不起折腾了。父汗客死异乡，临死前把玉玺交到我手里。我为了保住四十万百姓，又把玉玺给交了出去。索尼，我要命，我要什么脸呐？”60;62; “啊...明白了。”索尼点了点头。60;62; 他知道额哲是什么意思——他要公私分明。他的感恩之情不是作假，但他不是毛头小子，他不可能为了一个“恩”字就以身犯险。恩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但不能作为谈判的全部。60;62; “既是如此，那我先代朝廷致谢了。”60;62; “哪里哪里，该是我谢朝廷才是。”60;62; 两人正客套，索尼突然开口道：“事成之后，封王，如何？”60;62; “什么王？”60;62; “顺义王，和朝鲜王同列。另外，林丹汗也是...”索尼咳嗽了一声：“他也能算是我大明的忠臣。虽然忠诚不绝对，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朝廷打算给林丹汗一个名分。”60;62; 索尼知道林丹汗和大明的事情，朱由检临走前也在外交上给了他一定的尺度，所以他不需要呈报也可以在一定的尺度内做出决定。60;62; 具体到林丹汗的事情，这非常复杂。60;62; 事情的真相几乎无法考究，后人只知道当年崇祯皇帝和林丹汗都有结盟对抗皇太极的意思，崇祯皇帝还多次开“市赏”，对察哈尔输送军民物资。60;62; 可双方的合作过程非常地不愉快。二人各怀心思，屡屡擦枪走火，林丹汗更是一度攻入大同。但双方都有着共同的敌人，因而大明方面还是制定了“制东夷在先款西夷”国策，试图联虏平鞑，让林丹汗协防明军侧翼。60;62; 结果林丹汗顶着蒙古大汗的位子，却根本打不过皇太极，还跑路了。朝廷和察哈尔的合作也随着察哈尔的跑路化为乌有，满清从此获得了绕过宁锦防线的能力，能从宁锦防线和宣大防线两个方向同时威胁北京城，让明军陷入了战略被动。60;62; 不过归根到底，两边合作得虽说不怎么愉快，但好歹还合作过。朱由检的意思是——捏着鼻子就认了吧，反正没什么大过节。60;62; “朝廷要给我们父子名分？还是顺义王？”额哲首先注意到到了王号的问题。早先朝廷在草原上遍封诸王，就是效仿了唐朝的羁縻，试图用封号来让草原上达成均势。60;62; 而这个顺义王，就是朝廷封给土默特的俺答汗的封号。顺义王传了四代，最后亡于皇太极之手。60;62; 不过，问题的关键不是顺义王是谁。而是，顺义王是朝廷拿来制衡蒙古的封号。现在朝廷把顺义王给了他，那岂不就是对察哈尔的完全信任?60;62; “索尼，当真是顺义王？”60;62; “当真。林丹汗也可以追封顺义王，和恭顺王的先辈一样。”60;62; “恭顺王？恭顺王是哪一位？”60;62; “恭顺王，自然是豪格殿下。”60;62; “...你再说一遍，恭顺王是谁？”60;62; “是豪格殿下。”60;62; “豪格降明了？！他是皇太极的长子，谁都能降，他不能降啊！”60;62; “额哲，王爷要是不降，我何必来这里？”60;62; “我以为你当了南明的说客——闹了半天，连豪格都投降了？苍天哟，这什么世道。”额哲暗自思量，他知道这事情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