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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霖从怀中掏出了平安县的布防图。图纸被他揉得皱巴巴，上头的线条也磨损了不少，但至少能看清轮廓。60;62; 呈现在李定国面前的，是一个十字飞镖型的城防图。城市依旧保持了原来平安县城的轮廓，但韩霖在县城的四角上增设了四个突出于墙面的铳角，和笔直的墙面之间形成了交叉火力。60;62; 原先的高耸的城墙也被改成了厚实的夯土壁垒。在县城的四周，还因地制宜还因地制宜地修筑了不少独立于城墙的铳台。60;62; 第一眼，李定国只觉得这些图确实是和朱由检修筑的棱堡别无二致，他这倒也是第一看见棱堡的布防图。不过他关注点并不在图上，而是这个画图的笔迹。60;62; “你这线画得横平竖直，是怎么画出来的？”60;62; “将军，我用的是尺、规，动笔时用的是铅椠。”60;62; “铅椠？什么东西？”60;62; “就是这个。”韩霖回头走了几步，从地上一个小箱里掏出了一根小木棒，木棒的一头伸出了小半截灰黑色的笔芯。60;62; “将军，这就是铅椠，也可以叫铅笔。铅就是石墨芯，椠就是木板片。将军是体面人，没见过这种木匠活的把式。”60;62; “我哪是什么体面人。倒是你，有备而来啊，我还当你只是个半路出家的书生。”60;62; “在下研究这一行有半辈子了。”60;62; 李定国望望他，又合掌握笔，用铅笔在手背上划了一道。60;62; “哟，不错，这硬笔也有硬笔的好处，方便得很。可这半截笔芯写完了，你又怎么继续写？”60;62; “我那箱子里有小刀。这笔芯虽然露来这一点，里头却贯通了整根木棒。只要用小刀把外头的木棒和笔芯一起往后削，就能接着写了。”60;62; “这倒是有意思，你还真是有备而来。我听讲你和洋人关系不错，这是他们的小玩意儿？”60;62; “这道不是。高牧师走的时候我还送了他一套，欧洲那边没这东西。不过话又讲回来，这东西没什么难的，难就难在配方和手艺。这铅笔的石墨芯里头我加了松香，外头的木料是一根一根钻出来的。”60;62; 李定国看了看笔，又上下打量了韩霖。韩霖戴着副脏兮兮的圆眼镜，头发散乱，半旧的白袍沾满了尘土和硝烟，全身上下只有脸干净的。不再一看他的手，他右手虎口处满是老茧。60;62; 李定国皱了皱眉——作为习武之人，他一看茧子就知道对方的来头。虎口有老茧，要么是习武之人，要么是拉二胡的。这老茧的位子偏向于食指，这就说明茧子并非由握持兵刃得来。60;62; 随即，他扣住了韩霖的手腕，用手指按住了他的小臂。小臂上确实是有些肌肉，但大臂却撑不起衣料，瘦弱得很。他又看了看韩霖的手掌，掌心也没什么茧子，倒是指尖有。60;62; 看到这，李定国心里头便有数了——60;62; “我说，韩先生，你这手型，怕不是练了暗器！”说罢，李定国右手一振，把韩霖的胳膊扭翻了过来，把他擒拿在手中。60;62; “疼疼疼疼！”韩霖声嘶力竭地求饶，“李将军!这从何说起啊！”60;62; 李定国二话不说，把手伸向了韩霖的腰间——果不其然，搜出了一把手枪。60;62; “还说你不会暗器！这是什么？”60;62; “这...这是手枪啊！”60;62; “拿了手枪还说不是暗器！”话音未落，卢比扬凑了上来，和李定国耳语了几句。60;62; “什么？你说手枪不是暗器？不可能，我从小到大练武的时候，手枪都归到暗器门类。肯定，绝对是，他肯定是细作，你看他画阵图都画得跟飞镖一样，还给白旗送了个棱堡，不是细作是什么？我说白阳老仙怎么不对付他，他们肯定是串通好了的。”60;62; 听着他俩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韩霖试着挣扎脱身，可吴三桂都挣不开的擒拿手他压根就不可能挣开。60;62;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厮还在挣扎，肯定是细作。”60;62; 韩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李将军！你追人时叫人站住，那人还真站住让你逮不成？!”60;62; “少讲废话！你这手到底怎么练出来的？”60;62; “拿铅笔啊！拿铅笔都这个姿势！”韩霖被压在身后的右手做了“鸡爪”式。60;62; “你欺负老子没文化？老子念过书！谁用虎口抓笔？你这手势练得怕不是飞刀！”60;62; “我是个道士！是个道士！我不会江湖上的厮杀武功！”60;62; “哦？”李定国眉头一样，扭头问旁边的拳众：“喂!我问你，韩先生会不会什么拳法？”60;62; “韩先生会...会...不会！韩先生不会武功！”60;62; “拿你告诉我，地台拳是怎么回事？还说你不会武功！”说罢，李定国右手又往下掐了半截，掐得韩霖嗷嗷叫：“大爷我最恨你们这些不干不净的酸腐文人。学什么不好，跟人家学暗器，你怕不是受了白阳老仙的指使，想混到制台身边当刺客！”60;62; “李将军...李将军....”卢比扬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他真不是。”60;62; “你怎么确定他不是？”60;62; “他不像，刺客不长他这模样。”60;62; “你还能看出来是不是刺客？”60;62; “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真不像。”60;62; 李定国看了看卢比扬的脸，他从后者的脸上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松了手：“我信得过你们。给他安排一间房，先在营中住下。但你们要负责看着他，别让他跑了。”后头的话，李定国没接着说，因为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60;62; 不过卢比扬明白他的意思：“将军，在下一定看住韩先生，绝不会让他出来乱走。”60;62; “嗯。”李定国点头答应，回身下了山，只留下卢比扬在山上陪着韩霖。60;62; “多谢...兄台，尊姓大名？在下日后一定拜谢。”韩霖对着卢比扬鞠了一躬。60;62; “不必不必。李将军那边，回头我再帮你通个气。李将军人不错，只是...这节骨眼上，你给清军那边怂了一座棱堡，他正在气头上。本来他打算压下去，可一看到你的手他就觉得你这人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