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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额哲把宾图旗台吉的脑袋摆上了朱由检的桌案。脑袋事先用盒子装殓过，盖上了盖。60;62; “制台，科尔沁还剩九个旗。”60;62; “砍了脑袋那个旗就没了？”60;62; “不是。”额哲微微一笑，“等我占了他们的草场，掳了他们的牛羊，抓了他们的妻女，宾图旗就没了。”60;62; 朱由检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好照顾他们的儿女。”、60;62; “制台放心。我们蒙古人的传统艺能就是——汝妻子，吾养之。”60;62; 朱由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也看《三国》？”60;62; “看，谁都看，这年头谁还不看《三国》？”60;62; “你看三国那就好办了。你是我大明的健将，不要做吕奉先。”60;62; “当什么吕奉先？吕奉先太不识大体了。制台，我有一计，不知道朝廷不能允准。”60;62; “嗯？说说看。”60;62; “等攻下蒙古以后，我们就照着原来鞑清的路子把漠南漠北全都改成畜牧。我想明白了，什么黄金家族，什么大汗，都不可靠。现在草原上黄教当道，人人都能当大汗，我这汗位早就不好使了。要想治草原，还得靠鞑清这招——简直是杀人诛心啊。”60;62; 朱由检对这话倒是深以为然。清朝对蒙古的禁锢有多厉害，额哲这个受害者最有发言权。60;62; 游牧，其实是一种相当“先进”的文明，出现得非常迟。当农耕民族已经在中原建立大周时，游牧民族的萌芽才刚刚产生。而游牧民族真正发家，还得经过数百年的发展。60;62; 要想当游牧民族，需要掌握大量的牲畜养殖技术；要把草原上的气候变迁熟记于心；需要把每个草场的位置，迁徙路线，也都统统记下。为了维持基本的社会结构，游牧民族还得广大的土地上建立定期通讯的制度来维持联系。同时，他们还得花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时间进行原始积累，积攒牧群的基本数量。60;62; 毕竟，稻子可以一年播种一大片，牛羊可没法迅速扩张。至于战马，那就更麻烦了，战马不但需要数量还得育种。60;62; 所以原始部落几乎不可能进行游牧生活，他们没这个技术。游猎与游耕并行，这才是上古社会的主流。像农耕民族这种完全定居，与游牧民族这种完全游居，在人类的社会结构上是两个极端，都是先进而进步的社会结构。60;62; 只是，游牧民族有个缺点——游牧民族不可能完全孤立于农耕民族而存在。游牧民族缺乏长期的粮食储备，适合游牧的地方也同样物产贫乏。所以游牧民族需要贸易来维持基本的生存，也需要贸易来弥补物产不足的缺憾。60;62; 这就形成了两个需求。其一，游牧民族需要购置粮食来补充碳水化合物，搁在蒙古人身上就是吃炒米。60;62; 游牧民族也并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以匈奴为例，匈奴虽然是个游牧民族，但是所有能种田的地方都被他们种上了田，还形成了不少城镇。卫青追击匈奴到赵信城时，“得匈奴积粟食军。军留一日而还，悉烧其城余粟以归”，把匈奴的存粮抢了个精光，烧了城才走。60;62; 但还有另一样东西，蒙古人自己造不出来。60;62; 那就是茶叶——蒙古人需要用茶叶来补充必要的营养。具体到饮食中，蒙古人也需要茶来解腻，帮助自己消化乳制品。60;62; 弄到茶叶之后，蒙古人就会把茶和奶、酥油配在一起，再加上炒米、芝麻之类的作料，最后撒上一撮盐，煮成一锅浓浓的奶茶。60;62; 这里头蒙古人自己只能准备鲜奶和酥油。粮食可以自己解决一部分，但是茶却只能买。60;62; 若是实在买不到，蒙古人就只能从自己的部族中分化一部分人去农耕，就和他们分化一部分人去渔猎一样。索伦之类的野人女真，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由蒙古转化而来的野生蒙古。60;62; 换而言之，蒙古之类的游牧民族早就在生活习惯上高度特化，他们是农耕民族的伴生文明。若要控制蒙古，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贸易。60;62; 只要抓住了往蒙古运茶的渠道，就能间接掌握草原上各部的兴衰——而长城，就是用来杜绝走私的绝佳手段，走私犯没办法翻长城运大宗货物，只能在固定的关口和蒙古人进行交易。60;62; 这就是汉地控制蒙古的常用手段。只要做好均衡，损有余而补不足，草原上就能一直保持均势，各部之间就会厮杀不止，不会出现一个统一草原的大汗。大明绝不希望草原统一，因为定价权掌握在强者手中。蒙古的统合度越高，大明的定价权也会愈发有限。若是蒙古统一了，大明就很难从边贸中获取利润，甚至还会赔钱。60;62; 赔钱倒是小事。要是搞出另一次蒙古入侵，那乐子可就大了。60;62; 蒙古并非不可能统一。相反，蒙古统一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人毕竟不是天道，让人的智慧来执行“损有余而补不足”的政治平衡这实在是太勉强了。到了万历年那会，草原上已经形成了顺义王、林丹汗等几个大势力，随时都有火并统一的可能。60;62; 可见靠贸易控制蒙古这一招只能管一时，管不了一世。这种间接控制的方法不可能永远奏效，草原上总会出现一个人统一蒙古。60;62; 就在这个时候，皇太极出现了！60;62; 皇太极直接把蒙古人从游牧打回畜牧状态，对蒙古社会实施了降维打击，把他们的经济结构打回了上古状态。60;62; 蒙古人登时就蔫了。若是不能游牧，他们根本养不起那么多牛羊，也就养不活那么多人。蒙古人口节节下滑，完全依赖汉地的贸易维持基本生活。60;62; 察哈尔被这一招整得欲仙欲死。作为正统蒙古大汗，他是皇太极的重点打击对象。他的本部怯薛歹被迁到锦州城北几十里的地方，收到和洛会的直接监督。内层是清廷，外层被爱新觉罗的亲戚科尔沁包围，察哈尔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只能苟且偷生才能勉强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