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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时期没有郡县，止民争讼的君主，然后层层分封公卿、大夫与士。”60;62; 朱之瑜又翻了一页：“接在后头的，‘封建一变，为郡为县。乃置守令，佐以丞掾。’，就是说后来封建制被废除，郡县建立，各地由太守和县令来管理，招募僚属来辅佐他们。只有这样，才能克服人的本欲。所以，无论封建还是郡县，就是‘礼’，都是人与人的相处之道。”60;62; “啊~~”德川光国摇头叹道：“日本太落后了。搁在天朝，这还是上古的时候吧？”60;62; “这倒也不是。我先前也翻了日本的史书，虽然很零碎，但我也找到了郡县的蛛丝马迹。日本早先有令制国，将全倭分为五畿七道，这也是一种郡县。”60;62; “那为什么后来又变回封建了呢？”60;62; “这个，你接着往下看。”朱之瑜指了指《名物蒙求》后头的一段：“实行郡县制之后，‘乃置军旅，将帅专征。以御蛮夷，以遏寇贼。’——这就是你们日本的征夷大将军的由来。日本败就败在这一步上，你们在御蛮夷遏寇贼的时候被武人夺了权。郡县制随之终止，国自然就强不起来。”60;62; “啊！怎么办？先生，这么说来日本不就完了？我是姓德川啊！征夷大将军是我堂兄，我总不能自己造自己的反吧？”60;62; “这倒是不用。”朱之瑜摆了摆手，又把《名物蒙求》往前头翻了几页：“这里就写了‘秩序五典，维持三纲。君臣以立，父子以匡。假之者霸，由之者王。用之则治，不用则亡。’言简意赅——治国，必须要用尚书所载的《尧典》、《舜典》等圣人五典来建立秩序，建立君臣纲常。用之则兴，不用则必定亡。怎么用呢？有两条路‘假之者霸，由之者王。’。幕府，当行‘霸道’，借用君臣纲常来约束各地大名，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忠孝节义。”60;62; 说罢，朱之瑜正色道：“这，就是令尊请我来讲学的缘由。日本缺的，就是秩序。你们在混沌的路上走得太远了，也该归正于圣教了。只有用秩序，用君臣纲常来替代封建式的效忠，这才能塑成一个强国，一个真正脱离蒙昧的‘人之国’。”60;62; “苍天呐！神了！先生简直神了！镰仓室町江户三代幕府，兴亡五百年，先生竟然能一言以蔽之。”60;62; “呵呵，谬赞了。”朱之瑜指了指手上的《名物蒙求》；“这可不是我说的，这《名物蒙求》是宋代人方逢辰写的儿童启蒙常识教材。这里头，只是常识启蒙而已，天朝的读书人自小就会念这个。只可惜啊，他们也沦入了空洞说教的窠臼，和狂禅无异。做学问，实理实学，学以致用。德川小先生呐，你现在正好就有了学以致用的机会。”60;62; 他把这本儿童启蒙常识教材递到了二十岁的德川光国手里。60;62; 德川光国激动地声泪俱下，跪着接下了这一本薄薄的书：“学生，明白了！学生一定踏踏实实学习，踏踏实实做人。一定学以致用，造福百姓。”60;62; “嗯，孺子可教。像《名物蒙求》这样的书，我这里还有其他三本，你先拿回去念把。等你把这些弄懂了，你就知道人类是怎么来的了。不要听天竺和尚和欧洲和尚鬼扯，人就是人他妈生的，和鬼神无关。人，应该学的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学问——这就是礼。这四本启蒙教材离真正的‘礼’还差很远，只是说个大概。”60;62; 朱之瑜指了指后头：“读完了这四本，你再去读《史记》、《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之类，这些我都有。你要以史为镜，看看小四书讲得有没有道理。等这些全部都学完了，你再去学大四书——这就真正入门了。”60;62; “诶呀~”德川光国激动地说：“《三国志》我读过啊。”60;62; “你读过？那开头是什么？”60;62;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60;62; “你那是《三国演义》...你们怎么跟鞑清一样，史书和小说分不清。《三国志》可枯燥得很，没有《三国演义》好看。而且陈寿这家伙做人不行，你读《三国志》的时候要带着脑子看，不可尽信，尽信书不如无书——哪怕是圣人言，哪怕是四书五经，那也是一样。”60;62; “连四书五经也一样？”60;62; “嗯，我们圣教就是这个样子的。”朱之瑜点了点头，“四书五经，也是人写的嘛。圣人圣人，终究也是人。三皇五帝，全都是人。是人就会犯错，孔子孟子通通不例外。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日，孔子不能决也。”60;62; “诶？这是圣教自己写的？”60;62; “这道不是，这是道家写出来揶揄孔子的。圣教自己写的有‘孔子师项橐’，还有‘孟子休妻’。所以人嘛，人都是可以评说的。你看我们大明朝就经常讲‘太祖皇帝被元兵追杀饿到在路边’，这后头一般会接上某某老婆婆或者某某娘子请太祖皇帝吃了当地某某名物，然后太祖皇帝一鼓作气就打败了元兵。”60;62; “啊！”德川光国一拍大腿：“这个我们也有啊。相传当年我爷爷东照神君大人在三方原之战中战败，被武田军追杀饿到在路边。这时候，路旁有一个好心的老婆婆请东照神君大人吃了小豆饼。东照神君大人一吃，赞不绝口。”60;62; “然后就一鼓作气打败了武田军？”60;62; 60;62; “没有。东照神君大人吃了小豆饼，一鼓作气甩开了追兵。跑回家之后武田信玄就枪伤发作暴毙而死。然后我们就和织田家一鼓作气打败了武田。诶呀，那个地方现在都出了名了，地名都改成了‘小豆饼’，大家都想去尝尝‘吃了之后跑得比谁都快’的小豆饼是什么滋味。哦对了，东照神君大人走了之后没给钱，又给狂奔而来的老婆婆赶上了，小豆饼旁边又有个地方叫‘钱取’，是东照神君大人掏钱买小豆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