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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到了，该上贡了。圣天子陛下问倭王话，倭王何在？”60;62; “这个...”伊豆守面露难色：“是这样的。明王大人，将军在躲避江户的大火，大概在千叶附近。”60;62; “千叶在哪？”60;62; “千叶在江户附近，明王大人。”60;62; “将军是谁？”60;62; “是我们的领主。”60;62; “那倭王在哪？”60;62; “倭王在京都。”60;62; “...”朱由检按了按太阳穴：“所以，倭王和将军是什么关系。”60;62; 伊豆守的眉头拧成了麻花。60;62; “就是这个问题，来了来了。”——他如是想到。60;62; 要对大明回答将军和倭王的关系，这就跟回答“你妈和我掉进水里先救哪一个”一样困难。60;62; 照实回答是不可能的。虽然两边都心知肚明，但真把倭王年号捅出来给大明看，那是找死，是把宣战借口往大明手上递送。60;62; 可若是不照实回答呢，那和实际情况不符。要是不把问题讲明了，大明直接把将军当成倭王来处理，麻烦的就是他们。60;62;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将军就要同时供奉两个法理领主。怠慢了倭王国内就要生乱，怠慢了大明那王师就要问罪。60;62; 伊豆守他知道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这事关幕府和大明为了几百年的关系。60;62; 但就这个问题，无论是当初卖手雷的时候，还是郑成功兵发长崎的时候，幕府都对这个做出讨论。60;62; 然而即使是多次讨论，他们也依旧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来——天朝远在海对面，“朱船来航”似乎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情。就在前几天德川家光还和他们布置了计划。他说，等“髯虏寇边”的时候他一定会御驾亲征，到九州去抗敌。60;62; 结果突然一下子，毫无预兆地，舰队就直接开到横须贺来了。60;62; 伊豆守从未如此后悔过。他当时就不该往南跑，他往别处跑根本就碰不着这件事。60;62; “快点，回答我，倭王和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朱由检望着他问。60;62; 伊豆守和他对视了一眼——朱由检的眼神里头没有一点迷茫。这不是疑问，这是质问，显然大家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60;62; “咳咳...”伊豆守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答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日本有两个王，一个倭王一个日本王。”60;62; “啊？”60;62; “大人要是没听明白，我就再给大人讲一次。这个，日本其实有两个王。倭王和日本王，是两个人。”60;62; “啊，我明白了。”朱由检点了点头，“那我再问你，你们那个将军‘日本王’还是‘倭王’？”60;62; “自然是日本王，在下先前已经和大人讲过了。”60;62; “哦~~~那你这意思是，天朝以前封的日本王其实是将军，还漏了一个人没有封是吧？传令，拟诏，我们给倭王也封一个。”60;62; 话音未落，伊豆守慌忙否认：“大人！我们不是南北朝！倭王和日本王不是对立的，是上下级。”60;62; “谁在上谁在下？”60;62; “是...是倭王在上，日本王是副王，比倭王低半级。”60;62; “那你这意思是，我大明这二百年都把副王当成大王封了？你们这是欺...”60;62; “大人，不是欺君，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啊!这事情不能怪我们德川氏，大明要治就治足利氏和丰臣氏的罪。他们两家阳奉阴违，从天朝那里给自己请来了日本王的封赏。我们德川家没有办法，这才开国几十年，没来得及改。还请天朝，明察！”60;62; 说罢，伊豆守躬身下拜，只当是请罪。60;62; 朱由检抱着臂，沉思了片刻——他知道，这是伊豆守在给自己找台阶下。60;62; 他也不打算一下船就刨根问底，弄得两家面上都不好看。60;62; “行，我姑且查一查。你们有没有什么凭证？证明你们德川家和前头的丰臣氏不是一路人。”60;62; “那是当然有。那个丰臣氏，他压根就不是幕府将军，他们就是倭王的臣子。先对倭王称臣再对大明称臣，这是首鼠两端。而我德川氏刚一开幕，就对倭王颁布了《宫中并公家诸法度》。哪有下级对上级颁布发令的？大人啊，幕府已经尽力了，只是前头两家造的孽积重难返，这才拖到现在。”60;62; “是吗？”朱由检嘴角微微勾起——所谓“《宫中并公家诸法度》”他也知道，这玩意并不叫“宫中”，而是叫“禁中”。一字之差，就让倭王的位格有了天壤之别。能把这么多借口胡诌一个理由，这让朱由检也对其高看了一眼。60;62; “阁下，叫什么。”60;62; “鄙人松平伊豆守信纲。”60;62; “啊，原来是‘聪明的伊豆’，久仰久仰。”朱由检对他拱了拱手，“这次若不是伊豆守你在，朝廷怕是要误解了幕府的一篇至诚之心啊。”60;62; “朝廷明白就好，明白就好。那朝廷先在横须贺暂歇，等我们灭了江户的大火就来招待朝廷。”60;62; “不用你们招待。你们去灭火吧，朝廷自己在这里安营扎寨就行。”60;62; “可是这里是...这里是横须贺。”60;62; “对，我知道这里是横须贺，你们快去江户灭火吧。”60;62; “大人，这里是幕府的军港。”60;62; “军港怎么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征用一整个朝鲜都没事，征你个军港你有意见？”60;62; 伊豆守抬头看了一眼战舰舷测黑洞洞的炮口，摇了摇头：“朝廷自便，我们撤出去便是。”60;62; “嗯，这就对了。朝廷会帮你们救火——提醒你一下，现在还是北风，到了下午有可能会刮南风，到时候大火会烧到江户南边的港区。你们要是没有准备，到时候可就生灵涂炭了。”60;62; “朝廷怎么连这都知道？！”60;62; “朝廷，能掐会算。”朱由检微微一笑。“我把舰队借你，你快去救火吧。这么些人别在这傻站着了，这火不救是要出人命的，出很多人命——弄不好死伤过十万都有可能。你别不信，我不是在诓你。”60;62; 伊豆守望着他看了一阵，点头道：“多谢了。劳烦朝廷派船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