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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冷，很冷。邵纲穿着大衣，和十兵卫坐在街边的一处小摊子上。背后人来人往，不时地有人搬着行李从过火的城区撤出来，也一直有人拖着建材往城内走。60;62; 这倒是让邵纲很意外。他本来以为遭了大灾之后，江户应该是哀鸿遍野。不曾想这里竟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像发生的不是火灾，而是拆迁。60;62; 冷风吹过，邵纲觉得腿有些发凉。上半身倒是因为靠着“汤锅”，并不觉得冷。60;62; 汤锅里头翻滚着浑浊的棕色汤汁，各式食材在汤锅内上下翻滚。60;62; 一旁的十兵卫和店主对话了几句，那店主便用长筷子捞出一个热气腾腾的物件，递到了邵纲面前。60;62; “萝卜？”他还以为会捞出来一块肉，没想到是这玩意儿。60;62; 店主见他盯着萝卜看，用手指了指桌面上的竹签，示意邵纲用竹签戳着吃。60;62; 邵纲摆摆手，婉言谢绝，随后把守伸向怀里掏出个长条形的小木盒。60;62; 他打开木盒的盖子，从里头倒出一双筷子。60;62; 那筷子一出手，店主的眼睛都直了——那竟然是一双银筷！而且从那盒子里头的声音来看，这筷子不是一双，而是一整盒。60;62; 邵纲忽视了店主和其他食客惊异地目光，自顾自地拿起筷子。他捻住筷子，往那萝卜块上一戳——60;62; 筷子头毫不费力地戳进了酥软的萝卜里。他将筷子的尖端提出看了一眼，又用舌尖舔了舔筷子，忽然眼前一亮。60;62; “这卤料不错，甜味正好，咸味重了一点，鲜味倒是十足。就是这鲜味...不像是肉卤出来的。帮我问问，用的什么料？”60;62; 坐在旁边的锦衣卫替他问询，那老板躬着身子解释了一通。60;62; 那锦衣卫便对着邵纲说：“邵指挥，他说用的是昆布。”60;62; “昆布？味道不对啊，你让他拿一片出来给我看看。”60;62; 锦衣卫翻译了邵纲的要求，那老板便用长筷子夹着一块比连还大的“昆布”提出了汤锅。60;62; “这哪是昆布？这是海带，昆布是鹅掌样子...算了，估计是两边用词不一样，反正海里头的玩意儿谁搞得清。味道，还不错。”60;62; 邵纲用筷子把那萝卜送进了嘴里——60;62; “嗯，不错，这汤虽然咸是咸了点，老卤的味道是有了。还有没有别的？大清早我想吃点有火气的。”60;62; 那老板随即递上了一串烤豆腐。烤豆腐上抹着深棕色的酱汁，豆腐的表皮烤得略微薄壳，表面发皱。细细嗅来，有油脂香、有豆香，又有酱香。60;62; 邵纲一口便把这豆腐吃了下肚。60;62; 他砸着嘴说：“味道...还行，火候不错，就是这酱还是?了，江户的盐不要钱还是怎么的，一个个死放盐。算了，来块卤肉。我看这老卤不错，卤出来的肉应该也不错。”60;62; ...60;62; “邵指挥，老板说没有卤肉。”60;62; “什么？卤肉都没有你熬这一锅卤汤干嘛？算了算了，上别的硬菜，大清早的不吃点东西没力气干活。”60;62; 过了片刻，邵纲只见老板夹起一块青黑的，圆溜溜的，软乎乎的，椭圆形的东西送进了他碗里。60;62; 邵纲楞了一下。他用筷子戳了戳，这东西竟然还挺有弹性。60;62; “哦哟？果然是海外番邦，没想到街边的摊子还有海参吃，真是意外之喜。让我来尝尝...”60;62; 他刚要动嘴，拦在背后的篷布忽然一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大喊一声：“师父！头儿找你！”60;62; 邵纲缓缓地放下了筷子，慢慢地回头，见到了小陆那张熟悉的脸。60;62; “知道了，这就去。”邵纲无奈地把他挥手赶了出去。低头看了看表——现在才八点半，他出门才半小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点的菜，海参还热得烫嘴，萝卜吃了半口。60;62; 他又摸了摸桌上的酒杯——那酒竟然还是热的。他连“温酒”的功夫都没歇成。60;62; “算了。”他摇了摇头，转身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和十兵卫交代了几句，扭头就走。60;62; “唉～”十兵卫叹了口气，接着喝。他今天早上本来想带着邵纲来江户城里头逛一逛，不曾想出来才半小时就又被叫回去了。60;62; “锦衣卫，果然不是一般人呐。”60;62; ——片刻后，邵纲喘着粗气站在了朱由检面前。60;62; “哟，老邵，吃了吧?”60;62; “吃了。”邵纲饿得肚子咕咕叫，但他也不好说，只好点头说吃过了。60;62; “吃了就好，你跑一趟京都...”60;62; “什么？京都？！那头儿你等等，我吃了饭再回来。”60;62; “你着什么急啊，没让你去京都。我让你去京都‘神家’在江户的分店。这个待会说——你还没吃呢？早饭的点都过了，这不像你啊，我记得你平时天不亮就起来跑圈。”60;62; “今天，天冷，我跟着十兵卫到街上去吃江户的那什么...就一锅老卤炖菜。”60;62; “关东煮啊？”60;62; “啊对对，好像就叫这个。”60;62; “哦哟哟...”朱由检捂着额头叹道，“打扰你雅兴了。要不你回去吃了再来？我这不急。”60;62; 邵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要不是朱由检，他恐怕会觉得被挖苦了。不过他熟悉朱由检的脾气，朱由检这是真的叫他去再吃一顿。60;62; “算了，头儿，早上不宜吃得过饱。那个什么...‘神家’，干嘛的？”60;62; “他们是一家典型的大阪豪商。昨天我和郑森商量了，准备处理一下他家，做个典型案例，先来个打草惊蛇。”60;62; “就是抄家是吧？行，我门儿清。这家是做什么的生意的?”60;62; “这家是做秤的。”60;62; “做秤的？做秤的干嘛去收拾他？那能有几个钱？”60;62; “我之前也不知道。昨天和郑森说了整顿大阪豪商的事情，他就跟我说了些日本各地的内情——这倒是些冷门的东西，连幕府都不一定知道。”60;62; 昨天夜里，朱由检和郑成功挑选了“神”家作为第一个幸运目标。60;62; 神家，是做秤的。60;62; 做秤当然不犯法，也没什么问题。但如果全日本的商人只认他一家的秤，这就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