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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地下，一处阴冷僻静的屋子里，一具穿着华服的男尸正横躺在冰块上。60;62; 铁门厚重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全身裹在白布里头的大汉走了进来，一个脸黑一个脸白，一个脸长一个脸圆。60;62; “老邵，是这个吧？”白脸大汉指着那男尸问：“怎么看这个跟小孩似的，你确定22岁？”60;62; “确定，琉球人长得矮。”60;62; “我看看...嚯！嘴怎么这么严？太瓷实了吧？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化冻？”60;62; “这是琉球王的尸身，要尽量完好，先凑合凑合吧。我来撬，你来查。”60;62; “这牙怎么乱七八糟的，不整齐啊。”60;62; “我刚去了趟日本，日本人也是这样，估计是吃的东西太软嫩所以牙齿不齐。啧，他们缺个牙医来指导啊。对了，你师父最近怎么样？”60;62; “师父还好，但是到了南京一直没机会去看他。”60;62; “回头我看看他老人家去。以后都在南直，也方便走动了——这不行，这牙口磨损和我们这不一样，判断不准。得找琉球那边的仵作问问。”60;62; “你以为人家跟我们似的？他们那有宋慈？你想多了。”60;62; “那就，老规矩。”60;62; “那还得开耻骨联合？”60;62; “开吧。”60;62; “先别开。人家是琉球王，开耻骨联合不是切会阴就是切...真切开了，人家琉球那边要哭天抢地地找我们算账。算了算了，别走流程了，你一切从简。”60;62; “不走流程我怎么出报告？”60;62; “从简从简，别管了。”60;62; “那这可是你说的啊，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怪我。”60;62; “行，我担保了，你只管验。”60;62; “嗯...不动刀子，那也不难，就是麻烦些。先烧开水，从常规项目开始走。”60;62; “阿陆！烧开水！”60;62; 喊了一声，门外没人回答。60;62; “阿陆！人呢？”60;62; 那黑脸大汉走到门口，拽开铁门，朝门外看了一眼。60;62; “你站那么远干嘛？！”60;62; “我...我怕...”60;62; “那么多死人你都见过，你怎么就怕这一个？”60;62; “不是，是说你俩，你俩太吓人了...对着一个冰人棍指指点点，不知道还以为你俩在指点一块猪肉。”60;62; “话怎么那么多！他可是你师叔...不对，照辈分算是‘堂师叔’。”60;62; “堂师叔？你们俩不是一行啊。”60;62; “刽子手和仵作是相通的，老刽子手可以去当仵作，老仵作当刽子手也无妨。这俩的区别是，我们是杀人，他们就是救人。”60;62; “这人都死了...还救什么救...”60;62; “废话，人死了，案子还没结呢。洗出冤情是莫大的功德，这也是救人——好了，别讲废话了，赶快去烧水，然后恭恭敬敬把炉子端进来。”60;62; “你们要干嘛？”60;62; “干什么你不用管了，干你的活就行。”60;62; 过了半晌，小陆闭着眼睛端着一个火炉走了进来，后头两个锦衣卫一前一后抬着一口大锅——那俩人也闭着眼，生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60;62; 三个人把火炉架好，匆匆忙忙地便出去了。60;62; 待几个人一出门，邵纲就从腰间掏出小刀，在琉球王的头顶上割下了一撮头发。60;62; “这个是直接扔进去？”60;62; 那白脸大汉看了他一眼，用虎口比划了一个圆：“你把头发装进这么大的小碗里，倒上一点水，刚好没过头发就行。然后连着碗一起放进热水里煮一会——头发不能直接放进锅里，要不然贴着锅边容易被烧糊，到时候屋子里就不能待人了。”60;62; 邵纲依着他的话办了。一小缕头发隔着水热了一刻钟，邵纲把那小碗取出。60;62; 那白脸大汉见状，便从随身的包里头掏出一卷布——布里头裹着迷你版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光是和邵纲手上柳叶刀近似的就有五六把。60;62; 他取出一根银针，伸到了碗里头。60;62; 针尖霎时间便黑了。60;62; “有毒！”邵纲低喝道。60;62; “嗯，他被人下了砒霜。但是，死因不一定是因为砒霜。”60;62; “怎么说？”60;62; “砒霜急性中毒，那死相很惨很惨，一看就能看出来。我观其大貌，面色平静，双眼也瞑目了，手指头也没有攥紧。而且急性中毒是立刻暴毙，哪有时间让砒霜走到头发上。”60;62; “那你的意思是，慢性中毒?”60;62; “不一定，这有些蹊跷。再测一次。一次取发根一寸处，一次取发梢一寸处，比较一下。”60;62; 邵纲也依样做了。两碗水又在锅里头烧了一刻钟，拿出来之后也同样用银针去探砒霜。60;62; 果不其然，发根一寸处无毒，而发梢一寸处有毒。60;62; “老秦，这是什么意思？”60;62; “人的头发，三个月长一寸。这意思就是说，虽然有人给他下了毒，但是三个月之内都没有继续下毒。但三个月一直到...我目测了一下，三个月前一直到一年前，都一直有人给他投喂微小剂量的砒霜。”60;62; “哦...”邵纲点了点头，“所以，虽然他中了砒霜的毒，但是死因不是因为砒霜？”60;62; “嗯。给他下毒的人，至少在三个月前已经停手了。他要死早就死了，不大可能在停药之后三个月才病死。”那白脸大汉一边收拾刀具一边说。邵纲不让他动刀，他后面也没什么可做的了。60;62; “那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60;62; “不知道。”他无奈地一摊手，“你不让我动刀子，那我就只能从‘皮毛’来判断。别的都看了，没什么问题，就只有头发验出了问题——所以，他搞不好是在船上晕船晕死的呢。你那边有什么情报？”60;62; “详细的我不好说，这是机密，你懂的。但是，这可能和前日本王德川家光有关。”60;62; “哦哟，我的乖乖。”那白面大汉啧啧称奇，“原来这里头这么大名堂？怪不得是你来办。”60;62; “所以你倒是认真一点啊。到底怎么死的，你好歹给我个说法吧。”60;62; 他摇了摇头，“你不让我全套检验下来，我不会给出我的最终意见。包括砒霜在内我都不好说，因为说不定他就是能被三个月之前的砒霜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