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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达和詹虎二人走上了城墙。这城墙仅有二人高，直接跳下来就能落地，毛都伤不到。城下倒是有个护城河，但现在这护城河里头并没有水，只是一道干沟。60;62; 和很多地方的护城河一样，升龙的护城河平时是不能灌水的。因为附近河水的含沙量大，若是灌水进来就会抬升河道，导致河道淤塞。60;62; 河道光是淤塞了不要紧，疏通了便是。但城内的百姓可没有那么高的素质，他们会倒垃圾。这年头的垃圾全都是可降解的厨余垃圾，这些垃圾堆积在护城河里就会迅速发酵，整条护城河就会变成一个大号的沤肥池，臭不可闻。60;62; 越南的天气还挺热，沤肥的效率肯定比国内高多了。60;62; 所以这条护城河平日里没人敢灌水，得到战时才会灌。60;62; 现在倒是战时了，然而拦在红河与护城河之间的不是闸门，是土方。掘开土方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所以这里没有水——这对两个锦衣卫来说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有水，那他们多半要在沤肥池里头游一遍了。60;62; 锦衣卫和寻常的特务机构不一样。寻常的特务机构一般干的都是下等人的活，什么脏活累活都不怕。锦衣卫则反之，是军队序列中的天花板，大部分锦衣卫都是世袭的“老爷”，他们二人也不例外。60;62; 若是非得去趟泥水，他们也毫无办法——这是职责所在，他们世代吃这碗饭，趟过去也就趟了。但他们不想让旁人见到自个狼狈的样子。60;62; 郑成功就算是旁人，而且是旁人里头嘴巴大的一个。在见郑成功的时候，两人心里头清楚，他们一定要保持仪表整洁。60;62; 两人走到壕沟旁边，先四下里张望。这不是先看有没有巡逻的人，而是挑哪里的垃圾少一些——这里还是有些干垃圾的。60;62; 俩人四下里张望，确定周围无人，便一起跳下了这条壕沟。60;62; 两人手撑着地，沿着斜坡滑下，一脚就踩到了一根棒子骨。60;62; “嚯！”孙达赶忙把脚收了回来。那棒子骨旁边就是一坨烂菜叶子，烂得跟泥似的。60;62; 他暗骂一声：“这安南人也忒没素质。这可是首都的护城河，什么玩意儿都往里头倒。这得亏是没有水，要不然咱可就惨喽。”60;62; “唉...比不上南京的护城河干净啊。”詹虎和附和道。60;62; “那你别拿南京比。南京那是护城湖，我就不知道二百年前太祖皇帝修那城墙和护城湖的时候花了多少银子，反正咱们现在是修不起了——你要和安南比，你得拿县城来比。”一边说着，孙达一边朝着护城河的另一头走去。60;62; “哪县？我看松江县就比这里好。虽说还是有点味道，可那好歹是活水。黄浦江的水虽说也不怎么透亮，但好歹比这红河好——我都看呆了，有黄河，他们不知上哪弄出一个红河来，通红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上游的漆厂漏了。不吉利啊，太不吉利了。”60;62; 说着，詹虎在那护城河的另一道河岸下方半蹲下来，把双手垫在膝盖上。60;62; 孙达也没回他的话。他退后一步，一个猛子扎上去，踩着詹虎垫在膝盖上的手腾跃起来，随后三两步蹿上护城河的顶端。60;62; 上去之后，他从腰间掏出根麻绳，一头捆在自己的刀上，另一头抓在手里，把刀扔了下去。60;62; 刀裹着白布，顺着河岸滑了下去。下头的詹虎抖了抖白布上沾着的泥土，拽着刀柄借力，也是三两步蹿了上去。60;62; 上了岸，两人回头朝城上看了看。60;62; 城上似乎还是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什么动静，连个张望的人都没有。60;62; “不对啊，那里有人啊。”孙达指着城墙拐角的哨塔说：“那里明明有人，我们翻墙的时候他们肯定看见了，怎么没一点反应。”60;62; 詹虎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60;62; 孙达瞟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啊，他们怕喊出声来要出事是吧？他们认出我们是锦衣卫了？我们有那么有名?”60;62; “因为小说里喜欢写咱们，尤其是那些公案小说，写着写着就有锦衣卫来传圣旨，写着就有锦衣卫从天而降来帮忙。光是海青天的公案里头，我就看到一大堆飞天遁地的锦衣卫。那些作者一旦有什么地方想不通的，就跟摆祭坛请关二爷似的，忽得一下就把锦衣卫给请出来了。”60;62; “唉。”孙达摇了摇头，“那不跟包公案的展昭，狄公案的元芳一样嘛。要是让人知道我们平日里的工作是烧柴拔草，喂熊站岗，我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看得下去这种书。”60;62; “兴许，他们看到了我们，也不会觉得我们是锦衣卫吧——毕竟我们拔草的时候可不穿飞鱼服。”60;62; “可我们什么时候都不穿飞鱼服啊，就制台给我们发了一套，以前一直都没有。我就不信有什么小说能跟上这半年的时事。”60;62; “那可说不准。”詹虎又是微微一笑：“我可跟你说啊，这也不是我打听来的，只是凑巧听来的。”60;62; “嗯？没想到你这闷葫芦还对这种花边消息感兴趣。说说，什么？”60;62; “说福王潞王他们自从到了杭州之后，他们离出版商近了，他们就开始上门催书。”60;62; “这叫什么？我要是在江浙或者福建住着，我也愿意上门去催书。尤其是余象斗那个老鬼，他一本书里头拆成二三本卖，每回都留个大悬念，我看着恨不得给他寄条刀片过去让他自个儿抹了算了。”60;62; “我在想，安南这边看到的是什么时候的小说。”60;62; “大概现在才追到十年前的书吧，日本那边新些，当年的书就能送到江户去，他们自个儿还有小说。哦哟哟，老詹你是不知道，那个图啊~那些配图可太有意思了~”孙达眯着眼睛，嘴角一扬：60;62; “你看过他们的书没有？哦哟哟，什么鲷鱼章鱼比目鱼，全都上了，太刺激了！这种好书应该多来一些，不要整天把公案颠过来倒过去地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