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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看，我们就该重新写那个甲骨文！”60;62; “静一静！”一直没说话的孔阁老终于忍不住了：“让你们来这里，是办事的，不是闲扯的。不要钻牛角尖，不要胡搞。把小篆隶定也就算了，还大篆？金文？真画只老虎上去你定得出来？”60;62; 他又望向了那个说甲骨文的家伙：“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甲骨文？”60;62; “回先生话，是在下听说殷墟里头有不少龟甲兽骨，据说是尧舜或者大夏、大商的文字。那些文字好似蝌蚪天书，寻常人根本读不懂。”60;62; “钱阁老，你是搞金石学的。有这种东西吗？”60;62; “有。”钱谦益点头说说：“其实上个月有人给我送了几份过来。两片龟甲，三块兽骨，上头有烟熏火燎的痕迹。”60;62; “能否识别？”60;62; “能识别的不多。我用周代金文去推断，大致可以零星推断出几个关键字，比如牛马、天干地支等。再从烟熏火燎的痕迹看，我觉得这是一种甲骨卜辞。闻听商代有敬鬼的习俗，这多半是问鬼所用的。”60;62; “那你有没有向内阁报告？”60;62; 钱谦益摇了摇头：“最近事情太多了。我手上除了这各甲骨卜辞之外，还要考证祆教的源流，还要研究隶定字的方案，另外报恩寺的洋和尚还得请我去释经。所以那甲骨卜辞我只是粗看了几眼，没精力去看，因为那个字...说好听点叫‘天书’。要是不好听...”60;62; 他顿了一下，苦笑一声：“那还不如鬼画符呢。同一批甲骨，两个字竟然写法完全不同，只能从字根上去推断。要不是我是搞金石研究的，我根本就认不出来。这个太费功夫了，回头等有了空闲我再组织人去辨识。”60;62; 孔阁老当即便对众人说：“诸位，我觉得我们现在有必要派人去殷墟开挖这些甲骨。”60;62; 闻言，钱谦益忽然站了起来。他小步走到孔阁老身旁，低声问:“孔阁老，用公款干这些，好像不大好吧？那挖出来放哪？谁来出钱？再者，这可是挖坟啊！朝廷干这事怕是不妥。”60;62; 钱谦益对孔阁老的话感到十分意外。因为在他的映像中，大明朝好像从来没有发动过任何一次官方的考古行动。莫说是大明朝，明朝往前推也根本找不到，除非把曹孟德算上。60;62; 因为在他看来，并没有考古学这种东西——考古学是西学东渐带来的。而对于钱谦益来说，他更熟悉的是金石学。60;62; 所谓金石学，就是研究青铜器上的铭文以及石碑上的刻文的一种学问。这在“当今”是士人中流行的雅好，钱谦益更是这方面的权威。60;62; 金石学的研究主要是在古代文献和文字的考证上，也兼带着研究“骨董”之类的器物。60;62; 但钱谦益从未听说有人去刨坟考古的，从来没有。正经的朝廷不可能这么干，连曹孟德都得遮掩一下。60;62; 孔阁老想了一下，反问道：“殷墟，到底是什么？真的是坟吗？”60;62; “据说是朝歌的原址。但朝歌的鹿台还立着的那会，距今都快有四千年了，鬼知道一铲子挖下去是商代的宗庙还是宫殿。再者，传出去只怕是影响不好啊，说我们去刨商代的坟，会遭雷劈云云。”60;62; “嗯......”孔阁老低着头想了又想，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小声对钱谦益说：“钱阁老啊，说实话，我也想看看殷墟下头到底是什么。”60;62; “谁说不想呢？我也想啊。”60;62; “那干脆...”孔阁老摸了摸胡子，“干脆，我们找个由头吧。”60;62; “找什么由头？”60;62; “就说是要考证天朝文字的源流，方便制定文字改革的方案。”60;62; “那还是说不通，肯定还有人说我们要挖坟盗墓。殷墟这个名字太敏感了。”60;62; “诶呀！你怎么这么迂腐！”孔阁老摇了摇头。“什么叫盗墓？”60;62; “为了随葬品去刨坟，那不就是盗墓了？”60;62; “可我们图的是那些随葬品吗？我们图的是学问啊！这是读书人的事！读书人的事，能叫盗墓吗？”60;62; “这么说也行？”60;62; “要不换个说话——挖出来不要卖掉，那就不算盗墓喽。”孔阁老摊手道。60;62; “哦哟！还有这一招？孔阁老高见啊，您在哪听来的？”60;62; “咳...早四十年前我在南京扫那啥的时候，就经常能逮着不学好的监生。他们嘴里就那一句话——他们是情投意合，最多是个私会。‘不给钱怎么能算是那啥呢？’，他们就经常这么讲。”60;62; “啊，我有映像。”60;62; “钱阁老也见过？”60;62; “北京国子监也一样，词儿都不带改的。学生都这样，功课没做就说是忘带了——没带就是没写，进了青楼就是那啥，哪那么多理由？”60;62; “就是。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孔阁老连连摇头——忽然，他又想到自己正在组织人去刨坟，便觉得有些尴尬。”60;62; “钱阁老啊，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太靠谱。”60;62; “我也是，但我心痒痒，知道那里有好东西不把刨出来，我晚上追不着觉啊。要不，我们奏请圣裁？”60;62; “哦哟，万万不可！”孔阁老摆手道，“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怎么能让天子知道？我们一句话都不要讲，要保证天子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至少，也得让别人觉得天子一无所知。”60;62; “那我们怎么办？真就你我二人拿定了注意就去刨坟？”60;62; 孔阁老一咬牙，一跺脚：“干了！就为了能让殷墟下面的学问重见天日，你我二人背黑锅就背黑锅。要不就全赖到我一个人身上，反正我也不担心什么晚节不保，学问最重要的。”60;62; “诶呦，您可不能这么说，怎么能让孔阁老您一个背呢？内阁的决定，该是六部尚书一起背啊。再进一步，资议院的决定是我们一百多个人一起背啊。一百多个人呐，法不责众，怪不到我们头上的。”60;62; “嘿，倒也行。”孔阁老点头道：“我算是知道众议众裁的好处了——所有人都不用背锅啊，这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