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乐阅读]
https://www.leduxs.com/最快更新！无广告！
这半年来，他就这么一天天地熬。荷兰也不饿着他，每次的量都管够，只是菜品不怎么好而已——荷兰方面当然是不想让伊达宗光饿死，但好吃好喝地供着他显然也没有什么收益。60;62; 所以按照习惯，荷兰人就只是供应他能够维持基本需求的食物，其余的一概不给。60;62; 他只有年节的时候能吃到一顿好菜，这是当地的华人商堂给他送来的。60;62; 所有人都知道朝廷迟早要打过来，但所有人都觉得那一天在“明天”。不过为了有备无患，当地的华人商堂早就做足了准备。毕竟不管总督府里头坐着的人是谁，他们照样能赚钱。而要是在郑成功和荷兰人之间选一个，那他们必然会选择郑成功，选择郑家。60;62; 因为郑家不可能翻脸，他们知根知底。而荷兰人毕竟是外来人，要是哪一天翻了脸他们就完蛋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是他们本人能抛掉，他们的产业也跑不掉，对于巴达维亚的华商来说更是如此。60;62; 巴达维亚的华商多是坐商而不是行商，有些就专营市政承包的生意，专门开店的。城里的资产就是全部的家当，他们想带也带不走。他们是最支持王师的，因为他们最怕荷兰人翻脸。60;62; 巴达维亚的华商领袖是杨昆，他打从荷兰人建城时起就承包了市政的建设工作。60;62; 建筑承包商实际上是“牙商”，也就是中间商。杨昆不会直接和施工人员接触，他只是负责对接施工人员与巴达维亚市政厅。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在华商中的人脉最广，也在工作中和最多的人接触过。他也与荷兰人沟通得最多，荷兰人也最信任他。60;62; 在所有人的华商中，他是最不怕荷兰人翻脸的一个。因为他没有什么固定资产，他的资产就是人脉——这也是荷兰人也支持他当华商领袖的缘由。60;62; 但这一次，他还是选择站在了郑家这一边。这并不是处于单纯的利益交换，而是决断。他觉得朝廷和郑家更好，至少比荷兰人要好得多。60;62; 促使他做出这种决断也并不是什么爱国之心。他有一大帮人要养活，谈爱国未免太“奢侈”。更何况，他们对一塌糊涂的大明朝廷并没有什么好感。60;62; 真正让他做出决断的是“气味”，巴达维亚的气味变了，变得不香了。60;62; 上会孙和京来这里的时候杨昆和他碰了面。那个时候，巴达维亚还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城内的运河里有蚂蚁一般的小船往来穿梭，完成码头和城市的物资交换。60;62; 然而现在，这条河的流量却在慢慢减少。60;62; 这实际上从外头并不能直接看出来，因为岛目前为止这条河还是满盈着舢板。但杨昆承包了关税，所以他与荷兰人一样能从数据中看到“趋势”。60;62; 从大的趋势来看，这条河上经流的贸易额正在逐渐滑落。过往的时候有白银、生丝、茶叶等货物，然而现在却只剩下了糖和香料。60;62; 这表明来自上游——也就是来自大明的出口货物已经不经过巴达维亚了。据可靠消息显示，这些货物几乎都去了吕宋岛，而日本的白银更是直接流入了大明的国内市场，根本就不从南洋经过。60;62; 虽然糖和香料贸易依旧能维持巴达维亚的繁荣，但马无夜草不肥。糖和香料实际上是巴达维亚的总督府自己在殖民地里头生产的，而白银和生丝等货物是转口贸易。60;62; 和空手套白狼的转口贸易比起来，他们自己在爪哇岛上种甘蔗收香料是要承担行政成本的。一个血赚，一个不赚。60;62; 没有银子流通，经济活动也就几乎无法产生，贸易就是死水一潭。巴达维亚现今只剩下了和爪哇岛上酋长们的物物交换，乃至强取豪夺。这根本就长久不了，一个贸易中枢也不能像一个黑心糖铺子一样运行下去。60;62; 荷兰人绝不会坐着等死。所以在贸易流量逐渐干枯的时候，港内的战船却越来越多。60;62; 原先会定期返回荷兰的归国海船被截留了一批。这些重达千吨的巨大的盖伦船是荷兰舰队的主力，兼顾贸易和作战，能够独立完成从欧洲到南洋的航线。像这样的海船，东印度公司一共有21艘。60;62;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大批“战船”，是专门在殖民地执行作战任务的专业战舰。它们的火力不比归国海船差，也更轻便灵活，但因为船体过小而无法远航，主要承担的是点对点的巡逻任务。、60;62; 然而现在什么作战任务都结束了。海船、战舰，以及因为贸易枯竭而闲置的商船全都停在港口里面，一排排船紧挨着挤在那里。这虽然看起来热闹得很，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60;62;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巴达维亚的风向会从一碗白米饭开始改变。60;62; 伊达宗光吃到了久违的白米饭。可今天不是年节，只是个普通的日子。60;62; 来给他送饭的不是被人，正是杨昆。60;62; 年逾六旬的杨昆须发花白，却精神抖擞。他端坐在一张随着他一起进门的凳子上，头上顶着高高的大帽。60;62; “怎么，您要谈正事？”伊达宗光一边吃着饭一边问。60;62; “是，有大事。”60;62; “那您是代表荷兰人还是代表华人？”60;62; “都代表。”60;62; “我就说怎么突然有米饭吃了...我先说好了，我帮不上什么忙，这顿饭...”他忽然一愣，惊愕道：“这不会是断头饭吧！”60;62; “不不不，这个你可以放心。别的我们管不了，伊达小兄弟命我们还是能保住的。毕竟，杀了你对荷兰人没有任何意义嘛。况且幕府对你的追杀令，也取消了。”60;62; “嗯？！”伊达宗光忽然放下了筷子：“怎么回事？难道德川老贼突然良心发现了？”60;62; “不是。”杨昆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有个消息传来了南洋：江户幕府已经覆灭，朝廷牵头在京都组织了六波罗幕府。新的幕府宣誓效忠大明，幕府军已经加入了王师的战斗序列，参加了大?战，现在大?战的先锋已经杀到万里石塘了。简而言之——德川家完蛋了。你，自由了。吃完了这顿饭早点睡，明天早晨巴达维亚总督范·莱恩阁下会亲自来释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