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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已经热了。小陆撑着一把遮阳的油纸伞，抱着一杯冰冻的凉茶在巴达维亚“闲逛”。60;62; 他能闲逛的时间也不多了。大军打到马六甲之后只会做短暂的停留，并不会像在巴达维亚这样休整一段时间。几天之内，宝船就会抵达巴达维亚，从各地征召来的几路大军也会聚集于此。60;62; 等人都到齐了，朱由检就要带人去找英国东印度公司吃红茶了。60;62; “嗯~这红茶味道不错。下次多放两片柠檬...嗯，还得多放点糖。”说着，他又揭开盖子，看了一眼杯子里头的冰块。60;62; “诶呀，并不多了，要回去了。”——虽说是出来闲逛的，但他还有盯梢的任务。他负责盯着日本人这里，以防有人趁乱搞破坏。60;62; 朱由检其实对日本人还算放心，因为他们完全没有造反的理由——要反半路上早就抢船跑路了，这是倭寇的传统艺能，哪还会等到南洋再造反。60;62; 在这个关口肯来南洋的，基本都心里有数。他们知道南洋有宝贝，南洋有人愿意花大钱价钱请他们卖命，还有不限量供应的白米饭吃。60;62; 莫说是这些旗本，各藩有不少藩士都想跑路——别的不说，隔三差五寄点大米回家都能顶上自己的俸禄了。60;62; 实际上据朱由检所知的，有不少人就是这么进来蹭饭的。他倒是不反对有人冒充旗本的名头进来蹭饭吃，只要能打就行。、60;62; 但邵纲不这么想。他不知道旗本是什么人，他只知道这是一群来路不明的倭寇。雇佣他们，和郑家雇佣倭寇没什么区别。他并不会因为这些“倭寇”出自哪姓哪家就对他们另眼相看，因为天朝百姓自动站在鄙视链顶端。60;62; 他倒是知道“倭寇”在佣兵领域的名声。60;62; 虽然名为倭寇，但实际上倭寇很靠谱。刀法一流，枪法精准，干活卖力，还从不作孽，就是死要钱。但要钱还不算，他们还得吃上好的大米——甚至有时候不给钱都不要紧，钱可以从分账上来，但米一定要吃最好的。60;62; 邵纲倒是可以理解这种行为。因为跑到海上来讨生活的这些“倭寇”，他们实际上已经被幕府给除籍了。在锁国令已经完全确立的今天，这种海外打黑工的行为在幕府看来形同叛国。60;62; 这些“倭寇”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所以他们很看重在海外的这份工作。他们对工作待遇的要求第一就是要吃大米，第二就是要钱。无论是自己留着，还是寄回去给家人，都需要银子。但若是实在没有银子，他们也不会放下筷子就走人，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60;62; 所以好的倭寇要价很高，而出价低的倭寇又不会闹事。在佣兵领域中，这些倭寇属于风评非常好的A货——招倭寇比招自己人好多了。自己人打不得骂不得，逼急了人家直接去官府告状。60;62; 海上讨生活的没几个是干净的。谁出门一趟不得夹带一点私货回来？若是有人告密就是一告一个准，县令堵门抄家一条龙服务。除非是郑芝龙这样集体搬到海上去的，否则很少有人会从国内大量募员到海上。60;62; 锦衣卫对有人下海的事情也是一清二楚。邵纲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映像——一方面，他们属于“天朝莠民”。毕竟我大明天下无敌，万寿无疆，跑到海外是觉得我大明要完还是觉得世道昏黑活不下去？60;62; 往大了说，这些逃民抓回来都是要杀头了。60;62; 另一方面，他们跑到海外也并不给朝廷交税，在海外赚多少钱都和朝廷没关系。非但没关系，他们还会继续诱拐更多的人跑路南洋。60;62; 这简直是在硬生生抽朝廷的脸。我大明乾坤朗朗日月昭昭，跑路到海外去简直是不可理喻。60;62; 当然，现在是时过境迁了。朝廷不但不追究逃户的事，还打算从此以后都不用户籍来禁锢人口。甚至朝廷还自己下南洋，带头开发南洋的物产。60;62; 这其实对朝廷来说是找回了脸面，是朝廷对南洋的认可。这么一算，那些提前来南洋的就不是什么“天朝莠民”了，而是高瞻远瞩。60;62; 饶是如此，邵纲也并不想给这些“前逃犯”有什么优待。在他看来，一日是逃犯就一辈子是逃犯。只要没在大堂上过一道，终究是个犯罪分子。现在他们脱罪是借了朝廷大政的东风，但他们在邵纲的心里头可依旧是欠了那一顿杀威棒。60;62; 他派小陆出来也不只是为了盯住日本人，还是为了看看到底有多少“逃犯”在南洋的大街上转悠。60;62; “妈呀，妈呀，大街上全都是逃犯，太可怕了。见到我不但不跑还打招呼，实在是太邪恶了。我可一定要好好奏报这件事呢。”他毫无感情地念叨着，隔着几公里给邵纲做戏看，只为了心里头舒服一点——他心道，大热天的出来跑腿，念叨两句也算是为国尽忠了。让他在太阳底下站着一个个盘点“逃犯”，他可站不住。60;62; “啊，太邪恶了，太邪恶了。”他又念叨了两句，觉得嘴唇有些干。“滋溜~”一声，他吸了一口冰红茶，觉得茶好像不太冰。60;62; 他把不透光的保温竹筒杯搁到耳边晃了晃——出门的时候里头装满了冰块，晃起来叮铃咣当。现在再晃已经没声了，里头的冰块已经化了个七七八八。60;62; “完了完了。”他把手伸出阳伞试探了一下巴达维亚的阳光——他觉得手像伸进了烤炉里头。60;62; 巴达维亚的夏天实在是热得不行，他全靠这杯冰镇的红茶续命。眼看着冰快化了，他就准备打道回衙门，加了冰再回来。60;62; “哟，这不是小陆吗。”一个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还挺耳熟。小陆回头一看，竟然是郑成功。60;62; “啊，国姓爷，您中午好。”他扶正了大帽，对郑成功微微鞠了一躬。60;62; “你怎么跑到日本人这里来了？你师父让你来的?”60;62; “不不不，我就是随便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