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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舰队抵达了孟加拉湾的恒河三角洲。孟加拉湾风高浪急，深蓝色的海水卷着白沫，天上也覆盖着散不开的积云。60;62; 这里不是风平浪静的南海，现在也正是季风盛行的季节。如果运气不好，还有可能碰上暴风雨。60;62; 不过朱由检现在并不打算到孟加拉湾的洋面上去巡弋，所以就算来了暴风雨也无甚要紧。只是，这有可能影响到下一步的行动。60;62; 莫卧尔是个庞然大物，急切下不得手。朱由检并不打算从南洋直扑莫卧尔，这会把补给线拉出几千公里，太夸张了。但舰队在孟加拉湾也不是非得靠岸莫卧尔的地盘，他有个更好的选择，即是吉大港。60;62; 吉大港距离孟加拉首府所在的达卡仅有200公里，行船只要一天不到就能抵达。舰队也正在向吉大港驶去，准备以吉大港为跳板对莫卧尔展开行动。60;62; 朱由检看了看风高浪急的窗外，只觉得脑袋发胀。60;62; 他揉着太阳穴，问旁边的奥古斯塔：“你再说一遍，吉大港是哪个国家来着？”60;62; “吉大港属于缅甸。”60;62; “那我们是不是要和缅甸的东吁王朝打交道？”60;62; “并不是。因为根据缅甸的曼荼罗体系，他们对辖下领土的管辖水平参差不齐。而我们要去的吉大港，则是缅甸管制能力最弱的地区。它怎么说呢...”60;62; “是附庸国？”60;62; “连附庸国都不算。这一地区名为阿拉干苏丹国，他们只是和缅甸算是一个曼荼罗体系之内的，在缅甸遭受攻击的时候会响应征招。比如前段时间暹罗杀过来的时候，包括阿拉干在内的整个缅甸都响应了征招，来对付暹罗这个曼荼罗。但是，阿拉干响应征招只限于另一个曼荼罗撞过来的时候，他们平时和东吁王朝是敌对关系。”60;62; “这什么乱七八糟？就是说，他们自认是缅甸人，属于缅甸曼荼罗，会抵抗暹罗曼陀罗的入侵，但是他们敌视目前处于缅甸曼陀罗中心的东吁王朝，是吧？这可太乱了。”60;62; “曼陀罗国家就这样。爪哇还有柔佛那里，你要是深挖一下也能挖出来这一长串理不清道不明的奇妙国际关系。”60;62; “那现在我要和这个阿拉干苏丹国打交道是吧？那我得找一个会念经的老阿訇...”60;62; “你不用找阿訇，你得找个高僧。”60;62; “为什么？他们不是阿拉干苏丹国吗？”60;62; “对啊，这是个苏丹国。但这是个上座部佛教苏丹国，国王是信佛的。”60;62; “那它明明是信佛的，为什么要叫苏丹国？！”60;62; “曼荼罗曼荼罗，你这么想就行了。”60;62; 朱由检捂住了脑门：“你和我简要说说吧，我大概了解下情况。”60;62; “简要的情况就是，因为阿拉干曾经臣服过孟加拉曼荼罗——对，那是个回教曼荼罗。曼荼罗不但能在佛教和印度教用，回教也能用的。因为阿拉干曾经属于孟加拉曼荼罗，所以他有这么个‘苏丹’的封号。但实际上，他们从上到下还是佛教徒。”60;62; “我整个人都要曼荼罗了——我说，他们现在都从孟加拉转投缅甸了，难道他们不打算把苏丹国的号给去掉。”60;62; “这怎么能去？他们还要恰饭的嘛。虽然现在属于缅甸了，但阿拉干还是孟加拉湾贸易的枢纽，他们得和‘印度波斯世界’打交道。诶，放下刀就不能恰饭，拿起刀就不能阿弥陀佛。所以他们只好折衷一下，当个佛教苏丹了——这就是曼陀罗嘛。”60;62; “好吧...”朱由检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有点累，但自从到了南洋之后这种“贵圈真乱”的事情他也碰到了不少了，也有了些心理准备。60;62; “那我们要到吉大港，还得召见这个佛教苏丹是吧？”60;62; “你要去直接去吉大港就不用见苏丹了。”60;62; “这又是为什么？还是因为曼荼罗？”60;62; “对啊，曼荼罗就是圈圈套圈圈，圈圈套圈圈。”60;62; “阿拉干这么小的地方，它不会连近在咫尺的吉大港都管不住吧？曼荼罗也没有这样的。”60;62; “你这问到点子上了——一般情况下，一个曼陀罗国家的管制能力也不会差到这个地步。但吉大港不一样，它是个海盗港。”60;62; “海盗港？就这么个海盗港卡在这么关键的区域，难道莫卧尔和缅甸都不管？”60;62; “巧了，他就是因为在莫卧尔和缅甸的中间，所以没人管得了它——往大了说，这里可是印度文明和东南亚的交界地带，是两大文明中间的荒野。这里偏偏又吉大港这么个风水宝地，出海盗也是正常的。索马里海盗也是这么来的，因为红海是也是东西方交流的要道。”60;62; “算了，我已经习惯了。这地方曼荼罗来曼荼罗去，搞出这么个海盗港也算正常。那我是不是要剿...诶，不对，海盗不用剿吧？”60;62; “哦，我的凤凰王大人，您可是永远站在海盗那一边的。在东南亚的时候，您简直就是海盗势力的总代言人。您破了东南亚诸国，这正是那些海盗所梦寐以求的——比起东印度公司，他们当然愿意接受郑家的领导。”60;62; “早知道我就把郑森一起叫来了。不过，他现在也正忙着，估计走不开。我就来会会这些海盗吧，这些都是什么海盗？”60;62; “葡萄牙海盗。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们其实是葡萄牙的自由佣兵，给钱就卖命。莫卧尔经常雇佣他们，阿拉干也经常雇佣他们。葡萄牙佣兵的风评倒是挺不错的。”60;62; “这我知道，国内孙元化那边也雇过。这些葡萄牙佣兵拿钱办事，忠心可嘉，我就是看在他们的面上才对葡萄牙留一线。我想着，到了西边也该适应一下他们的作战方式，可以多雇点佣兵。”60;62; ——“菲利普先生！海上来了大船！大船！”60;62; 正在摇椅上擦拭火枪的菲利普“蹭”得一下便跳了一下：“大船?看清楚旗号了吗？”60;62; “旗号是花的，全船都是花旗。菲利普先生，先别管旗号了！那船太大了！”60;62; 菲利普摇了摇头：“好日子到头了，这怕是来抓我们的缅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