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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和父皇相像，真是我的荣幸。”60;62; “我有说过你和我像吗？”沙贾汗倚着扶手，神情疲倦。60;62; “父皇的意思是...”60;62; “对，你和我不像。你是最不像我的，从外表到灵魂都不像。而正是这样，我才对你委以重任。你统率了前所未有的四个万骑，你那未成年的长子都有两个万骑，那个孟加拉酒桶都没有这么多的兵马。你知不知道为什么？”60;62; “儿子，不知道。”60;62; “呵。”沙贾汗嗤笑一声：“你会不知道？你知道。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你和你母亲一样。聪明，但不爱说。你要和那面瘫跟酒桶似的，像全了我，那就完了，帝国就完蛋了，不出几十年就要崩溃瓦解。因为，我错了。”60;62; “不，父皇你没有错，错的是...是那些朝臣。他们巨蟒一样，盘踞在帝国的根基之上，张开比脑袋还大的巨口，吞下他们根本就无法消化的食粮。他们，才是帝国的祸害!”60;62; “不不不，你说的都是小小的问题。自从你母亲死后，我看到了更大的问题——我开始理解我的祖父了。他吃素，只饮恒河水，还创立了只有18个人的‘圣教’。年轻的时候，我只觉得他懦弱，老糊涂了，把帖木儿家族的武德甩到了一边。现在我才明白，统治印度需要的不是武德，是曼荼罗！”60;62; 说罢，他又望向了站立在下头的达拉舒科：60;62; “你，比我醒悟得更早——你从一开始就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我说，你和你母亲一样聪明。不像我，盲目愚痴，等到年老时才醒悟。”60;62; “可父皇您要是知道现在的宗教政策有问题，您现在就可以回头。把那些婆罗门再请回来，请回他们的庙里去。现在还不晚。”60;62; 沙贾汗摇了摇头：“这世上有三种人。第一种，为人下人，他们知错却不改正。第二种，为人上人，他们知错就改。第三种，是无比尊贵的皇帝陛下！我错了，但我就是不改。因为不能改，我也不想改。你，明白了吗？”60;62; 达拉舒科点了点头：“如果我当了皇帝，就由我来修正您的错误。”60;62; “很好，那你现在明白了吧？为什么我要让你来劝说那个酒桶？”60;62; “因为我就是下一任皇帝。”60;62; “嗯，很好。”沙贾汗把目光从他的儿子身上，移向了殿外：60;62; “德里，越来越污浊了。人、人、人，全都是人。吃喝拉撒全在城里，漫天都是灰尘。我在王座上都能闻到城中的臭味，花园里都沾着灰黄的尘土。我听说城里最近还闹起了瘟疫？”60;62; “是麻疹，但问题不大。我怕叨扰您，所以就自行处理了。”60;62; “做的不错。不过，正好我乏了。你选个地方，我们出门避暑，秋天再回来。你觉得哪里好？”60;62; “我建议，咱们回阿格拉吧。您在那里能安心些。”60;62; “嗯，你的提议很好。但我今年不想回阿格拉——我们去法扎巴德吧，很久没去那里的流水花园了。”60;62; 法扎巴德在德里北部一百公里的锡尔穆尔山脚，气候凉爽。恒河的支流从山顶流下，未经过任何城市和村落，直达花园内部以充作景观。60;62; 来自沙贾汗的指令下达，整个宫廷都行动了起来。最先移动的便是孔雀王座——沙贾汗到哪，这个重达数吨镶金镶钻孔雀王座就得抬到哪里。60;62; 德里城中的大臣要随行皇帝，来自奥斯曼、波斯和阿拉伯地区的使节们也受邀同皇帝一起去避暑。60;62; 大队人马从城中开出，前队在天明时从德里城墙的北门开出，队尾直到下午才出城。沙贾汗本人在队列正中，端坐于象轿上闭目养神。他的气色一天不如一天，所以能休息一会是一会。60;62; 考虑到沙贾汗的身体，行进的队列并不会走陆路，而是直接登上沙贾汗的皇家游船，然后逆流而上，开到法扎巴德去。60;62; 巨大的“冈依沙瓦”号从德里城启航。虽然莫卧尔帝国并没有官方的海军，但却有冈依沙瓦这么一艘旗舰。这是从奥斯曼原装进口的高级货，是一艘排水量高达1600吨的巨型排桨战舰，大小火炮80门，光是桨手就有400人，另还能装载700名全副武装的士兵。60;62; 60;62; 然而莫卧尔并没有海军。这艘旗舰级的巨型排桨战舰就只能在恒河里头充当皇帝的坐舰来用。在不充当坐舰时，这艘战舰会前往古吉拉特邦待命，用作帝国前往麦加进行朝圣之旅的官方游船。60;62; 达拉舒科指挥着，几乎把整个宫廷都给搬了停在德里码头的冈依沙瓦号。沙贾汗的孔雀王座被摆在尾楼上一个预定的位置，好让他在船上也能接受朝拜。满朝官吏和各国使臣都被妥当安排，让他们得以舒适地度过长达一天之久的旅途。60;62; 沙贾汗乘着轿子登船，在尾楼前落轿，扶着舷梯登上了冈依沙瓦号的尾楼。60;62; 此时，船还没起航，船帆也收拢在甲板上。尾楼的视野没被遮挡，周围的景色一览无余——恒河上船只往来如梭，岸两旁人潮攒动，朱红砂石修葺的神庙分布道两旁。婆罗门的牌坊、波斯式拱柱连廊、伊斯兰式的宣礼塔全都开列在天际线上。香烟袅袅，钟声悠悠。60;62; “这是朕的江山。”沙贾汗凭栏眺望，精神也振作了起来。无人敢靠近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只有他最宠爱的长子达拉舒科站在他后头。60;62; “是，这是父皇您亲手缔造的盛景。”60;62; “想要吗？”60;62; “儿子不敢。”60;62; “它早晚有一天是你的。”沙贾汗拍了拍长子的肩膀，看了看达拉舒科的双眼。扶着护栏，他又看了看下方登船的文臣武将，以及各国使节。60;62; 他清了清嗓子，让太监高声呼喊，好使众人安静，听他宣布一项重要的决定——60;62; 当着众人的面，他封达拉舒科为“沙·伊·布兰·特克巴尔”。这个波斯语词的意思为，“无量财富之王”。所谓“无量财富”，指的自然就是帝国。众人当下便明白，这一天终于来了，达拉舒科有了高于皇子的尊号，正式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嗣。帝国。或许即将迎来一位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