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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试看，能不能写。”60;62; 配第拿过那支笔——他感觉和先前那支没什么区别。把那笔往纸上一戳，戳出了一团墨花来。60;62; “这...”60;62; “唉，算了。”朱由检摆了摆手。他打开抽屉，从抽屉底下掏出只铅笔来。60;62; “你用这个吧。”他低头看了看，柜子里的铅笔还剩5支，要省着用了。60;62; “这个又是...”60;62; “铅笔，我国的工业造物。和你们的碳棒差不多，只是配方要高级些。外头包了一层木头，这样不会脏手。”说罢，朱由检又丢了个橡皮过去。60;62; “写错了拿这个擦。”60;62; “这...这个是...”配第目瞪口呆地看着朱由检从那小抽屉里扔出来一堆莫名其妙地玩意儿，就像老李看到了不善奔跑的常乃超。60;62; “这个，你不认得？哦，我忘了。你们那边擦铅笔，还在用面包是吧？”60;62; “是的，我们是把面包团成一个团，然后用来擦拭书写面。那您这个是？”60;62; “橡皮啊，我说了。”60;62; “我知道这个是Eraser，可您这个Eraser是什么东西做的？”60;62; “哦...”朱由检拍了拍脑门。他忘了，中文的橡皮，一看就知道是橡胶做的。但是英文的这个Eraser来自于拉丁语，是罗马人刮蜡字的刮板，他从古至今指代的是不一样的东西。60;62; “这个，就是橡胶做的华式Eraser，是我国的特产。”60;62; “原来用橡胶也能擦字？”60;62; 朱由检微微摇头，不置可否——他当然不可能直说橡皮的配方。实际上光用橡胶根本擦不掉字，只会让碳迹沾在橡胶的表面上，越擦越脏。60;62; 但是朱由检手上这块橡皮额外加了料，加了硫磺、油，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另外还有增香用的香精，这才能实现橡皮本身的功能。橡皮不但要把字蹭下来，还得能自洁，能把蹭下来的字裹在橡皮屑里头剥离下去。60;62; 这个功能并不复杂，配方也很简单，但这算是个秘方，和火药的配方一样。表面上看不出来，仿制也会产生大量试错成本，是个能赚钱的好买卖。60;62; 朱由检自然是不会把这个配方泄露出去，他还等着把橡皮当作皇恩赏赐过去呢——这可是摩诃震旦御赐的铅笔和橡皮啊！60;62; 作为第一个吃到螃蟹的欧洲人，配第如获至宝般拿起了铅笔和橡皮。60;62; 他先用铅笔在纸上轻轻划了一道，留下了2B的痕迹，又用橡皮擦了一下。太神奇了！字竟然被擦掉了，擦出了灰色的橡皮屑。诶呀，这实在是太神奇了！60;62; “神奇吧？好玩吧？赶紧写，记你的笔记吧。”60;62; 配第又拿着铅笔画了几个螺旋，另起一行，记录下刚才朱由检对他介绍的“神皇”之类的概念。60;62; 朱由检瞟了一眼——配第的字迹透着一股子...医生体。60;62; 他的笔尖上上下下，像是在画心电图，甚至和他上头画的螺旋差不了多少，又像“那位大人”签名，简直是自带加密。朱由检甚至开始怀疑上头那几个螺旋并不是随手写的，而是什么古怪的密码。60;62; 60;62; “好了，先生，请继续您的发言。”配第停了笔，朱由检又看了一眼，他还是一个字都看不懂。60;62; “我刚说到哪了？”60;62; “您刚刚提到至高会议。您能否透露至高会议是如何运行的？”60;62; “透露给你也无妨。因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运行规律——越是成熟的机构，就越是依赖规矩和默契来运行，而非依赖空洞的法条。我国的至高会议由国家元首，政府首脑，军事统帅，以及持节镇将组成。”60;62; “嗯？这不包括封臣吗？朝鲜这样的封臣在至高会议中有议席吗？”60;62; “不包括，没有议席。”60;62; “这可太奇怪了。在至高会议中没有代表，那又如何维系忠诚？”60;62; “你想说‘无代表,不纳税’那一套？呵，这所谓的契约精神真是可笑，这东西写出来就是为了被打破的。我们的朝贡国的关系维系在更高级的层面。”60;62; “更高级的？那是什么。”60;62; “命运。”60;62; “...”配第眨了眨眼，“大人，恕我直言，我并不能理解...”60;62; “很正常，你们这些一根筋的亚伯拉罕门徒，总是幻想着自己生活在一个‘预定的和谐’中，存在预定的‘绝对道德’。你们太年轻了，你们还没搞明白，道德本身是社会关系不断优化产生的结果——当然，你大概理解不了。这个概念引申到国际关系上便是，仁。只有仁，才能维持长治久安。因为仁，是所有人‘合理关切’的总集合。明白了吗？”60;62; “没有。”配第干脆地摇头，“是在下太愚钝了。”60;62; “算了，这也不怪你，你们还在玩弄‘术’的阶段，像个摆弄积木的婴孩。我国有句俗语叫‘胡运无百年’，说的就是你们这种。等你们建政的历史有一口井、一棵树那么长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仁’有多重要了。天下大势，浩浩汤汤。这天下，所有的国家都在游泳。掌握术，不过是掌握了泅渡的方法，能多扑腾几秒罢了，最后还是要溺水。只有掌握了‘仁’，才能坐上渡船。”60;62; “仁，是诺亚方舟？！”60;62; “诶，对了，孺子可教。”朱由检暗叹一句，不愧是马克思都挂在嘴边的大恶人，果然机灵。60;62; 他不打算接着说了，配第却自顾自地在念叨：“上帝降下洪水时，泳技再好也无用，只能多扑腾几秒，只有坐上诺亚方舟才能获得拯救。”60;62;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60;62; 配第忽然抬头：“但是，关键还在是诺亚方舟吧？”60;62; “哈？”60;62; “您自己的说的，没有永恒的道德观念。这岂不是说，只要能蹭上诺亚方舟，用什么办法都能飘下去？”60;62; “这个...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说的是虚指，虚指你知道吗？”60;62; “大人，换而言之，我们就算不蹭上诺亚方舟，但我们只要造一条同样大的船，也放上必备之需，这不就能假装自己在诺亚方舟上了？虽然船会沉，但只要一边开一边修，就算没有坐上诺亚方舟，我们还是能得救的。”60;62; “那你们迟早一天会沉的，你们迟早有一天会补不上那个越来越大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