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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奥朗则布望着打进城里的炮弹，久久不语。他退回自己的帐中憋了半天，才对朱拉木开口。60;62; “殿下您已经决定了？”60;62; “自从粮船被烧，我们就已经进入了不可回头的绝路。我本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拖一天就能有多一分等到援兵的机会。现在...果不其然，那群印度教徒背叛了我。他们的忠诚来得快，去得也快。眼看我军受挫，立刻就转投了摩诃震旦。”60;62; “转投了...摩诃震旦？难道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投靠舒贾了？”60;62; “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那家伙现在就是摩诃震旦的傀儡。他搬动摩诃震旦的舰队来参战，这简直是作弊！”他在桌上狠狠一锤，沾着马血餐刀在银盘上震了一震。60;62; “但是...”他又摇了摇头，“愤怒是庸人的作为。他确实是作弊，但输了就是输了，只有庸人才会把愤怒发泄在无可挽回的事情上。我们，要想的应该是如何才能重新获胜。”60;62; “您说得简直太对了——说实话，殿下，这两天您的性情有些变动，我还担心您会放弃。”60;62; “我没动，只是这马肉熏得我浑身难受。马血的腥臊味在我的口鼻中盘旋，每时每刻都在。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堪比火狱的熬煎——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能体会到战事的急迫。我这里有胡椒尚且能如此，那军中不知有多少人连胡椒都没有，只能生嚼马肉。我在这待不下去，他们就更待不下去。”60;62; 朱拉木也躬身道：“实不相瞒，殿下，我并没有吃全生的马肉，就只吃了半生的马肉。然而就算是半生的马肉，我吃了也难受得很。这倒真怪不得我们辜负了上帝赐予的食物，但吃了就吐实在是没有办法。难吃尚且能忍受，呕吐那可忍不住啊！更不用说还有...”60;62; “你不必说了。”奥朗则布打断了他，“明晨，我们就进攻。”60;62; “明晨？我看殿下的样子，像是今晚要进攻。”60;62; “我确实是有这个打算，但后来计划更改了。”奥朗则布指了指桌面，“就是因为这盘生马肉。”60;62; “就是因为马肉？难道是因为士气？”60;62; “你不愧是有名的贤者，朱拉木。虽然你并不那么懂兵，但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方便。没错，我们白日里作战的时候，尚且能裹挟着所有人凭着勇力去冲锋。夜战则是最考验军心的时候，因为夜战的时候是打是跑全凭士兵自己的觉悟。他要跑就跑，根本就拦不住。”60;62; 朱拉木不禁为之愕然——他可从未想过奥朗则布竟也有害怕士卒逃跑的一天。他也为奥朗则布的明智而折服，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乱如麻的消息的包围下做出正确的判断。若是换了别人，或许就会试着和摩诃震旦夜战，然后在夜里头被打成孤家寡人。60;62; 舒贾上次就是这么溃败的。60;62; 朱拉木叹息道：“上次，舒贾半夜被劫营，他也溃散了。可惜啊，要是上次舒莱曼能全灭舒贾，我们也不至于要面对这种境地。”60;62; “摩诃震旦绝不会坐视舒贾全军覆没。现在看来，那多半是摩诃震旦给舒贾的一个教训。正是那一仗让舒贾知道，离了摩诃震旦他什么都不是。我猜他也是那时候才横下心去当摩诃震旦的傀儡。这个废物...”奥朗则布骂了一句，过往的事情在他脑中盘桓，像马肉的腥味一样挥之不去。60;62; 舒贾比他大，小时候他也像其他孩子一样追着自己的兄长玩耍。然而这些帖木儿家族的孩子就像狮群中的幼狮，他们生来就注定要为了狮王之位搏杀一场，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因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莫卧儿已经没法像一样那样通过和稀泥来推迟纠纷了。这一窝的四只小狮子，必然要杀个你死我活。60;62; 到了15岁的时候，那场斗象又成了他们人生中的转折点。60;62; 想到这里，奥朗则布走出了门。他走到门外，在一座匍匐于地的“肉山”旁边停了下来。那是一只巨大的战象，光是象牙就有长矛那么长，但却缺了一边的牙尖。两只耳朵伤痕累累，像破扇子一样扇着。腿上更是有一道大伤疤，贯穿前后。60;62; “朱拉木，你知不知道它是谁。”奥朗则布指着那头象问。60;62; “殿下，这是您的坐象，苏德哈卡尔。”60;62; “那你知不知道它是哪来的？”60;62;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您的事迹已经成了传奇。您15岁的时候，这头战象在宫内发狂，是您和舒贾殿下一起击败了它。”60;62; “我的人生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在那之前，舒贾就已经准备好去统治一片领土了。而我还只是个寻常的王子，并不得到父皇的重视。而正是这一次事件，让父皇看到了我们二人真正的样子，他非常高兴。他把舒贾派到了最为富庶的孟加拉，而我也在一年后获得了万骑长的头衔。我能有万骑长倒是很意外，不是舒贾封到了孟加拉倒也没什么意外。”60;62; “舒贾殿下那时候是个杰出的人吗？”60;62; “何止是杰出。你来宫廷比较晚，是我征讨德干时把你从土邦的宫廷里头挖了过来。你要是来早点就该知道，当年舒贾可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比起皇长子达拉舒科，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具有勇敢的特质——当年的他，决不可能像现在一样甘心当摩诃震旦的傀儡。”60;62; “原来陛下是这样看中他的。”朱拉木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之前他一直有这个疑问，因为孟加拉是整个帝国的粮仓，是恒河三角洲的所在。它和印度河一样，都是“龙兴之地”。60;62; 别处不好说。若是能占住孟加拉，那确实是可以和整个印度相抗衡。“历史”60;62; 上英国人就是这么做的，英国人通过对整个孟加拉的投资来创造贸易流动，进而把孟加拉变成印度的经济中心。做到了这些，他们这才步步推进，将整个印度纳入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