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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直至这一刻。
王本固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和恐惧。
当自己切身实际的站在这些士大夫对面之时。
那个以“直”而闻名于天下的御史王大人，彻底的害怕了。
天子可以掌管生杀夺予。
而那些士大夫却不一样。
他们手中攥着的东西太多了。
他们是历史的撰写者，是天下半亩田地的掌控者，是像密密麻麻复杂的树根一样。
他们维持着朝堂的秩序，促进传统的发展。
与天子作对，王本固还能够在史书上留下两行字。
可若得罪了这些士大夫们。
自己的下场如何？
不用想也知道了。
别说是史书上的两行赞誉，就是自己的家人，五代之内都与科举无缘了！
这是断了自己的家族后路。
因为不会有一位名师，愿意收下一个和朝廷大夫做对的人的后人。
他为了家族扬眉吐气而努力半生，也终将会在那一刻化为泡影。
自己是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啊！
看着面前面露蓝色的王本固。
原本满脸愤怒的海瑞，神色却缓缓的归于平静。
望着心意已觉得王本固，他重重地鞠了一躬
“王大人，你若有所顾忌，我也不强求，毕竟人各有志，既然你已经心生退意，海瑞也不会再勉强。”
海瑞神色坚定，已经做好了，以一人之力对抗满朝士大夫的准备。
这无异于是赴死之举。
王本固当场愣在眼底，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海大人，并非是在下怂了，而是……此事牵连重大，难道你就不怕祸及家人？”
挺起胸脯，海瑞一本正经的看着往王本固，脸上多了一份释然
“海瑞，无后！”
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海瑞大步走到了书案面前，台笔便是咒奏疏一封。
当落笔的那一刻。
海瑞的脸上，仿佛已经彻底的看到了生死。
刚看到邸报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嘉靖的用意。
明白了为何俺答数次侵犯边境，可他仍要在东南厉行海禁。
也顿悟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该做的明智之举是什么！
生死换大义。
海瑞问心无愧，也觉得稳赚不赔。
因为他的心中，此时充斥着同情。
可怜那些大明天下百姓。
饱受海禁之苦。
岂是无人之海利之巨？
人人皆知，可人人不言啊！
……
京师之中。
西院。
短短三日功夫，京师的橘子汇聚得越来越多。
对朝廷图纸的而关于陈洪的生死，那便如同前仆后继的海啸一般，根本就没有停歇的意思。
而之前原本开开心心的接管兵部，吏部的鄢懋卿等人。
也通过外面的混乱，发现自己究竟接了何等的烫手山芋。
就在朝廷上下认为，海禁将会重现大明之时。
陈洪却挺着身板，捧着一份奏折入了西院
“陛下，巡按御史海瑞，就请您严查东南大族斯通大倭王直一案！”
听到这话。
原本还双眼微阖的嘉靖，猛然睁开眼睛。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洪挤出了一个字。
“准！”
“立刻拟旨，海瑞加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赏赐尚方斩马剑！”
“凡是涉及此案者，而三品以下皆可先斩后奏，无一例外！”
此言一出，陈洪心头一颤，连忙惶恐道
“诺！”
“陆柄！”
“臣在！”
“海瑞那边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的话，后果你是清楚的。”
嘉靖瞪了他一眼。
陆柄连忙惶恐的跪了下来。
“臣领旨！”
之前他所做的那一切，无非都是为了这一把宝剑而铺垫。
如今时机成熟，利刃出鞘。
随着嘉靖批复跟尚方剑的抵达，整个东南四大家族都为之一愣。
就这？
哪怕是胡宗宪，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同样是满脸迷惑。
嘉靖在朝堂上弄出了这么大的风波，甚至不惜背负昏君的骂名。
可千挑万选，就是为了一个举人出身的小小海瑞？
就凭他一个笔架子？
就算海瑞是以笔架山文明天下。
像他那以直文明的官员，大明不在少数。
王本固，也是其中之一！
而真正让嘉靖选择海瑞的理由，主要还是由朱由检口中提供关于海瑞生平的信息，然后才做出了如此重大的决定。
他有信心。
他坚定。
自己选定的这一把神剑，绝对会成为削铁如泥的神力！
他绝对不会让他失望，更不会让天下百姓失望！
胡宗宪也不会想到。
面前这个不起眼的海瑞，小小举人出身，却能够在东南掀起一场足以名垂青史的巨浪！
就在双手接过尚方剑的那一刻。
海瑞二话不说，直接从总督衙门借了两千兵力。
张扬且肆无忌惮的在东南搜罗起，那些与王直有过往来的奸佞。
只不过对这样一批人。
即使他们再怎么嘴硬，海瑞也没有严刑拷打。
因为他清楚。
真正藏于水中的庞然大物，他们可不会亲力亲为，将自己暴露于风险之中。
而这些人，也只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
海瑞只是在他们的面前承诺了日后会开海。
这些人，便轻车熟路地供出了自己的上家。
他们本来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讨个生计。
开海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全家的希望。
如果命都没了，这个希望也就破灭了。
既然有了海瑞开海跟从轻发落的承诺。
再隐瞒下去，那就是真的愚不可及，断了自己的活路。
海瑞同样也清楚。
他们相当于一颗颗火星子。
如果没有后面那些燃料的支持，些火星子又怎么会变成巨大的火源。
想要查清楚他们烧起来的原因，那还得一步一步的慢慢来。
遇见一颗火星子，可点不燃一捆干柴。
很快，在这些人的背后，关于东南之地的各种乡绅。
无论大小老少，全部都被供了出来。
就在他们被缉拿归案的当天夜里。
一生疲惫的海瑞回到驿站房间。
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个身形饱满，身着绸缎的中年商贾。
那二人一见海瑞，便满脸堆笑，眯着眼上前拱手做礼
“海大人，我二人已然恭候您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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