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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验证韩殿臣提供的精盐技术的真实性，崔莺马不停蹄地派遣工匠，造出了韩殿臣所提供的过滤装置。
其实很简单，就是三个木桶连在一起，底部接一个大漏斗，漏斗上铺着一层纱布，从下往上按顺序填入木炭粉、粗砂、细沙。
崔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装置，问道：“就这？”
现下的精盐十分昂贵，几乎是和银子一比一兑换的，只有豪奢大户才用得起。
因为出产精盐的方式已经被南方士族所垄断，而且，从理论上来说，盐铁这两样东西其实应该是朝廷的专营项目。
韩殿臣耸耸肩，很无所谓地说道：“就这啊，二十万两银子，咱们可两清了。”
一旁的崔莺小圆脸再次鼓了起来：“这这这这哪行！就这么简单的东西，你就要我二十万两白银？我我我我我！我不依！”
韩殿臣嘿嘿笑道：“莺姑娘，东西是简单了点儿，可它的确是能出精盐呐，东西不值钱，值钱的是技术和想法。”
崔白在一旁指挥着工匠，把融化的粗盐水倒入过滤装置中。
浑浊发黄粗盐水顺着过滤装置一层层漏下来，竟是变得清澈透明了起来，所有围观之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崔莺好奇地上前去，用小拇指沾了一点儿盐水，轻轻舔舐。
她本就滴流圆的眼睛此时闪闪发光，惊呼道：“大哥，这盐水竟然真没了苦味和涩味，只有咸鲜的味道！”
“这法子能成！”
韩殿臣抄着手，老神在在地说道：“咱们平日里吃得粗盐苦涩，乃是因为粗盐在生产的过程中，就是单纯地把海水或者盐水挑到盐田里，然后让太阳晒，把水汽蒸发后自然结出盐来。”
“这样的盐虽然也能吃，但是里面有大量的杂质，成分非常复杂，说不定还有盐工的脚皮在里面，味道当然会苦涩，而且每次买的盐苦味涩味还都不一定。”
崔莺原本容光焕发的小圆脸瞬间绿了下来：“韩！殿！臣！”
韩殿臣颇为无辜地说道：“我说的是粗盐，你瞪我干什么？”
崔莺愠怒地叉着腰：“你的意思是说，我刚才尝的是盐工的洗脚水喽？！”
韩殿臣摇摇头，说道：“那倒不至于，这不挺清澈的吗？”
崔莺神色稍定，却又听韩殿臣说道：“你喝的应该是过滤后的盐工的洗脚水。”
崔莺扑到韩殿臣身边，粉拳不停地捶在韩殿臣身上，娇喝道：“我宰了你！打死你啊！”
韩殿臣一边笑着躲开，一边说道：“你蒸馏一下嘛！把水蒸出去不就是精盐了？干嘛非得喝洗脚水？”
两个人笑闹的时候，崔白已经指挥着工匠对过滤出来的盐水进行蒸发处理。
他亲自拿着大木勺，缓缓搅动蒸馏釜中的盐水，等温度升到六七十度，釜中氤氲之气缓缓飘散在整个工坊内，将工坊变得湿湿热热的。
韩殿臣止住了崔莺的胡闹，说道：“差不多了，应该要出盐了。”
只见釜底缓缓析出纯白色的细盐结晶，如雪一般清澈晶莹。
工匠惊呼道：“家主！盐！精盐！”
“这个办法真的能得出精盐来！”
崔白也颇为欣慰地看着釜中的细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感慨道：“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造化之奇，果然非人力所能穷极。如此简单的过滤方式就能得到这样干净的盐，若能普及开来，应该会大大减少食盐中毒之人。”
是的，在古代，吃盐其实是有概率引起食物中毒的，因为粗盐的成分实在是太复杂了。
韩殿臣却一把火浇灭了崔白的热情，笑着问道：“如果有这么简单的话，精盐为何还会与白银一比一呢？”
崔白神色为之一滞，望向韩殿臣，等着他的答案。
是啊，为什么？
就连主管崔家商队的崔莺也百思不得其解，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韩殿臣。
韩殿臣说道：“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涉及到生产力和消费的问题。”
“与农夫可以趁着天凉快进行耕作不同，盐工要晒盐，就必须得头顶烈日进行劳作，而且，长期接触咸水和烈日，会严重伤害他们的皮肤，故而盐工累死渴死的不在少数。”
崔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是，盐的成本太高了吗？”
韩殿臣说道：“盐的成本高并不止在盐工身上，内地少有盐矿，多数是要从沿海地区走陆路把盐送过来，还有运输成本。”
“这一来二去的，已经把盐的价格抬得很高了，如果再进行精细化处理，普通的百姓根本就吃不起。”
“其实就算是粗盐，普通百姓吃得也很节俭，虽然它又苦又涩，但起码能保住人不得大脖子病，保住人有力气干活。”
“归根结底，精盐没有普及，其实还是盐产量不够，运输成本高昂，以及社会总生产力没有达到精盐的消费水平这些原因综合导致的。”
崔家兄妹二人齐齐点头。
崔莺滴流圆的眼睛透着清澈的愚蠢，问道：“什么是精细化处理？”
韩殿臣白了她一眼：“重点在精细化处理上吗？”
崔白打岔说道：“如此...精盐生意岂不是只能卖给大家族吗？朝堂上有南方士族把持着精盐的进贡和售卖，想要铺开生意，并不合法吧？”
韩殿臣指了指北方，说道：“来福他们在高句丽做这生意呢，不过那儿冬天长，只有夏天能晒盐，精盐卖给高句丽和草原的贵族，还有新罗、百济的小贵族，都很赚。”
“我写封信，你让令妹带着去找来福，直接从他那儿低价进货，再往范阳和突厥贩就好了。而且还能从西北购得良马、牛羊等物资，非常赚。”
崔莺嘟着嘴，像个河豚一样气哼哼地说道：“搞了半天，你还是没彻底把精盐生意交出来，还得去找你的人进货！”
“你个大骗子！”
韩殿臣看着这姑娘可爱的圆脸，哑然失笑：“崔白，瞧瞧你这个妹妹，可真是个活饕餮，什么都想吃一口。”
“这你是博陵崔氏的活财神呐！”
崔莺耍赖说道：“哎呀不管不管，这个不值二十万！你得再拿出点儿别的东西来才行！”
崔白也同样乐呵呵地看着韩殿臣，说道：“殿臣，既然粗盐生意不划算，你就拿出点儿别的东西来吧。不然你恐怕要被崔莺缠死在博陵崔氏了。”
韩殿臣叹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
“好吧，我可以拿出点儿别的东西来，不过嘛。”
说着，韩殿臣做出一个大拇指和食指揉搓的动作。
崔白说道：“纯利润，三成，行不行？”
韩殿臣笑道：“妥！你找一套干净的釜具和漏斗，再找米酒和打通的竹筒来！”
这种巨大的木质雕刻漏斗只要反过来就能勉强当蒸发皿的密封器具，让韩殿臣回忆起一个穿越者的另一个神器来——蒸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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