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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殿臣将沙门欲加入科举选官一事提了出来。
朝臣之中议论纷纷。
在南北争权的狗斗中突然加入了第三方势力，这是很容易打破朝堂势力均衡的，没有人敢于轻易地下决定。
哪怕是本土豪强北方士族，遇到了大和尚们也得掂量掂量，这帮人在北方民间的势力可是不小。
北方士族的头领崔白没有说话，本身司马道信就是他请出来的北方助力，沙门势力进入朝堂，至少短时间内对他而言是一大助力。
太尉谢弘说道：“这不妥吧？沙门之人一天到晚枯坐参禅念经，就算是入了朝廷，难道办公之时还要专门给他们流出参禅打坐的时间吗？”
“社稷神器，岂可如此儿戏？”
司徒王符也说道：“然也，北朝多少王朝都是毁于沙门坐大，依老夫看，对于佛门，宜抑不宜扬啊。”
韩殿臣看向朝堂其他人，问道：“此事干系重大，诸位怎么看？”
崔白说道：“不如就先从沙门弟子之中招纳书吏，先行观察，若是真有人才，再行拔擢也不迟。”
“民间百姓有聪慧者，因家贫不得念书，若是此举能让佛门帮忙普及文字，亦不失为一桩美事。”
王符问道：“崔少师，儒门不是讲礼不下庶人么？如何能让百姓念书？”
“况且，圣人亦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知之过多，恐生不良之心呐。”
崔白眉毛微挑，十分不在乎地说道：“回禀司徒，是有这么个说法，所以下官让沙门去讲，不让儒门去讲。”
“咱们大晋的这些官吏，做官之前倒是还好用功读书，操心国事。一旦放到地方做了官老爷，有了钱财，就再不思报效社稷、报效君王了，反而是一心玄谈，饵食丹药，求得道，求长生。”
“依我看，既然如此，倒还不如从玄谈之人中选拔愿意为国出力的，还能多干几年。”
王符脸色一黑。
谈玄这种事情在南方士族中被认为是雅事，怎么到了崔白嘴里就跟不干人事儿一样。
“崔少师，玄谈之中自有治国大道，譬如那韩殿臣，不也是用了庄子的‘道在便溺’，给洛阳府库源源不断地生财吗？”
“就连你自己做洛阳府尹之时，也是用了此道，如何就成了玄谈误国了？”
崔白斜持着象笏，阴阳怪气地说道：“韩殿臣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就能用庄子之道谋国，自衣冠南渡至今百年有余，玄谈更改时谈了二百多年，如何不见有人能谈出谋国之道来？”
听到崔白这么说，王符幽幽说道：“这不是把衣冠谈回来了？”
“崔少师倒是不爱玄谈，北方士族为何没能迎回王驾？”
崔白脸色一黑。
北方士族借着朝堂混乱，每一家的基层权力都抓得牢牢的，很多时候乡里断点什么事，根本都不是用朝廷的法度，而是直接借用世家的族规。
咱们关起门来当老爷，凭什么迎回王驾？
也正是出于这种心态，北方士族才在如今的政斗局面中陷入了很大的被动。
毕竟王权宣称和大义在人家手里。
“回禀司徒，北方战乱多年，民生凋敝，实在无力迎回王驾，唉...苦啊。”
“如今王驾既然回到了洛阳，依下官看，不如给北方百姓免税三年，恢复民生，如何啊？”
崔白手捧着象笏，与王符之间的气势有些针尖对麦芒，毕竟是名义上的南北领袖，在口头上自然是不能输的。
朝堂之争不比战争，在中华大地上打仗，地势平坦广阔，有的是地方能玩儿战略纵深。
但是中华大地的朝堂就这么一亩三分地，你进来别人就得出局，一步都让不得，一步都输不得。
王符哑口无言。
其实北方压根儿也收不上来税，大量的农庄把持在北方士族手中，他们是有能力暴力抗税的，就这点儿零零星星的自耕农，你就是把他们扒了皮，也刮不出几层油来。
但是王符不能开这个口，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北方士族就能拿这事儿做文章，疯狂搞事。
三年，谁知道三年能发生什么。
大家对沙门的态度也是同样的道理，北方民间有海量的沙门信徒，一旦开了口子，谁知道会不会像洪水冲破蚁穴一般直接把朝廷冲垮？
韩殿臣见二人吵得差不多了，便站出来说道：“二位都是谋国之言，容韩某说句公道话。”
王符点点头：“少保请讲。”
韩殿臣道：“沙门，可以进入朝堂，但我们开科取士，选的是实干官吏，并不是对沙门或者道门精通之人，首先要取的是行政能力，并不是经义造诣。”
“要说起经义造诣，哪家弟子不都是一等一的水平？何苦去民间求索呢？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所以，依在下看来，科举之后，还要再进行一次成体系的培训，让他们知道要干什么，能干什么，还有什么是不能干的，这些条条框框说明白，再行法度约束。”
“每三年一次考核，分为甲乙丙九等，累计得到三次甲等就进行擢升，连续三次甲上，就召入中央。”
“若是连续两次都是丙嘛...就劝退。”
众人面面相觑。
这已经不是科举制的问题了，这涉及到了基层官吏制度的改革，会触及到一大部分基层官员的利益，搞不好会产生一次大瘫痪。
毕竟两晋时期，咱们士大夫才是爷，从来只有咱们高挂乌纱辞职不干的份，哪有朝廷敢不用咱们的份？
现在出考核制度？皇帝老子也没敢这么干！
王符踌躇着说道：“这...这不好吧？万一下面的人......”
对于王符而言，官员考核绝对是大大的好事，能够最大程度提高他的工作效率，更关键的是，这完全就是在加重他司徒的权柄。
毕竟司徒这个官职的本职工作就是考核招纳天下贤才，有了官员考核制度，谁贤谁不贤，这不都在纸面上写着？
在他王符的纸面上写着！
韩殿臣看出了王符的担忧，安慰道：“考核制度自然不是现在就进行推行，在第一次开科取士之后，逐渐推行至南北，如有不服，视同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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