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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年啊……。”
“是,皇上。”
搁在案上的茶已经换了三溜,皇帝的旨意仍迟迟未下,季永年瞧着他沉郁的脸色,终于在换上第四回时,进了一句。
“皇上若不见,就要隔上好几年了。”皇帝看了自幼服侍自己的人,苦笑着,“朕都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他的记忆里,那孩子至从母亲死了以后,看自己的眼睛总是像在控诉什么,久了,他也不愿去看了,只怕见到那融合了他与恬儿的脸,心会更痛。
“……宣他来见朕吧。”
旨意到了裕华所,服侍的宫人自不用说,连宝淳都有些失了平时的沉稳,忙唤上自己身边的人,去西殿帮着整理衣服装束。
幸好王爷先前也送了不少东西来,现在虽来不及让内事局准备,一番折腾下来,也算像个样子了。
珏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琉璃灯下的侧脸渐露棱角,一旁侯着的季永年瞧着,嘴里也泛起了苦味。
“劳公公久候了。”
珏清冷的声音响起,他忙道了声“不敢”,才在前领着人去了,身后的宫人们心里没底地互相看了看,能劳动季总管亲自来请,看来复位的传闻是不假了。
“公子啊,等下见了皇上,你不用害怕,规矩什么的记不清也不打紧。”
“谢谢公公提点,我会小心的。”
珏有些惊讶这位首领太监居然如此心细,而且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关切,脸上也少了些抗拒之色。
他还是不免紧张的,之前见过的父皇的样子已经模糊了,只隐隐觉得记忆里,似乎并没有太多和颜悦色的时候,尤其是自己占了母亲的时候。
虽然嬷嬷曾经说父皇是极宠爱母亲的,但他却没有这样的记忆,再加上之后种种际遇,他已经对父皇失去了亲近之心。
“皇上,公子来了。”
他低着头,看见两旁服侍的人几乎没有出声地退了出去,才听见有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走近些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腿往前挪了两步,见那明黄色的锦鞋上祥云的模样,不禁双眼发热,两膝一弯跪下去。
“臣……拜见皇上。”
他没有失了什么礼数,虽然血脉上是父子,但没有父皇的旨意,他便没有资格唤那两个字。
他与父皇,只是君臣而已,父皇今日久违的召见,也只是命他尽身为臣子的责任而已,无关亲情。
“起来吧。”
珏站起身,见皇帝已经回了御座,心里不免泛起凉意,许久未见了,父皇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眉间的皱纹加深了。
“朕叫你过来的用意,你皇叔给你讲过了吗?”
他不是没看见珏儿眼中的伤痛,只是做戏做久了,对于改变与其说是有心无力,倒不如说是恐惧,他与珏儿,终究做不了平常父子。
“是”。
珏收拾了心情,既然向来如此,自己又何必抱持不该有的指望,从父皇那里求取疼爱的心,他老早不就舍了吗。
皇叔反而有些不同往常,按说去敌国为质,总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历史上多数皆是有去无回,成为两国制衡的牺牲品,而皇叔却还劝自己去,与他平日的关怀大相径庭,他不得不思量,难道这中间,不仅是为了重得皇子之位。
“你可愿意?”
皇帝见他听了,诧异地看向自己,仿佛在质问,难道他不愿意的话,就可以不去吗。
“臣……谨遵皇上吩咐,”珏垂下了眼,暗骂自己还是功夫不到家,如此沉不住气。
“此去贺国,不可不谓危机重重,你……要当心,”皇上不禁看了看他尚自单薄的肩膀,心疼还是心疼,终于还是多说了一句。
“放心,朕也不是任他贺国漫天要价,只送你去三年,三年之后,若他贺国敢不守约送你回来,朕也不会罢休。”
珏忍不住去想,是否父皇还是有一点关心自己,只三年的话,这个赌,还是有宝可押的,皇叔不说他也知道,皇子之位事关重大,他日若想争上一争,凭着皇叔的兵力支持,再加上这样的功劳,比起黄口稚儿,他总不至于一点希望也没有。
掩去眼中的野心勃勃,他双手撑地,额触在石板上。
“臣,跪谢皇上恩典。”
皇帝终于起了身,搭着他的肩扶他起来,见他有些诚惶诚恐,努力抑制自己眼中的热流。
“……朕会下旨,重复你皇子之位,今后,你还是朕的二皇子,孤身在外,为朕,为成国,都要珍重自身,有什么难处,你皇叔会全力帮你。”
孩子,等你归来,有如此大功在身,一切皆与今日不同了。
珏细细听着他的吩咐,末了的这句话,似乎拉近了他与父皇数年的隔阂。
“儿臣……多谢父皇。”
皇帝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欣慰地点头笑了。
裕华所。
怡贵妃让佳音捧上新制的糕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娘娘宽心了吧,这事儿绝不会落到三皇子身上的。”
怡贵妃小心地掰了一点喂进?儿嘴里,笑得开心,“本宫是关心则乱,幸得?儿年纪小,否则真要有个万一……。”
“怎么会,皇上可宝贝咱们三皇子了,再说,不是还有老大人吗。”
芸卿站在一旁服侍,听她们说话,仿佛正是芷儿听来的事情,难道质子之事已经妥当了,是不是皇上选了宗室之子,给了名分。
“只怪那贺国得寸进尺,非要皇上的亲儿子,唉,幸好还有一个。”
芸卿心里“咯噔”一声,这几日听了许多闲话,她总以宫人向来闲话多为由勉强自己宽心,现在连怡贵妃都开了口,恐怕事已成定局,顿时身子如坠冰窟。
“可不是,本就是要出去的人了,还能再重回玉牒,也是他的福气了,看来早前他因病清醒是天注定。”
佳音给怡贵妃摘好瓜子递了过去,怡贵妃捻了几颗送进嘴里,如今心里舒坦,只轻笑着。
芸卿渐渐听不进去她们在说什么了,她的耳边还是他当日的话。
“我想过了,到时就跟皇叔去边关,乐得自在……。”
话还犹然在耳,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他可以挣脱命运困住他的绳索,像一只雏鹰振翅高飞,如今,一次败战,竟将他作为敌国的战利品,毫不犹豫地送出去了,这究竟是什么道理,别人不珍惜的人,却是她最重要的人,就这样被舍了。
“姑姑,您怎么了?”一旁的芷儿见她抖得厉害,忙扶住了,芸卿的脸转向她,芷儿不禁睁大了眼。
见怡贵妃他们还聊得起劲,芷儿忙掏出绢子给芸卿,她已经满眼的泪。
“姑姑该是被蜡烛的烟熏着了吧,奴婢扶您去净一下。”
让旁边的人帮着服侍,她们转出殿去。
被外面的冷风一扑,她的脑子才渐渐冷了下来,芷儿还在一旁念叨她前几日针凿做得久了,这眼睛就容易流泪许许,也幸得身边是这个丫头,才没有那许多的揣测。
“娘娘她们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
“奴婢不是跟姑姑说了吗,前两天瑜王爷都去了西殿那里,宫里现在都这么说,就等皇上下旨了。”
芷儿用手指了西殿的方向,“这几日那些服侍的人都小心着呢,还不是因为都收到了风。”
芸卿白着一张脸,勉强跟她应着些,内心却仿佛油煎,只恨自己不是他跟前服侍的人,现在这个时候,不知该多少伤心呢。
异地独孤客,何处销寂寥。
皇上只一心疼着三皇子,对他却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亲生父亲如此对待,他一颗心,恐怕是凉透了。
等她洗了脸,重新上了点妆,才又回去东殿了那里,怡贵妃已经走了,一旁服侍的人称她去方便了,并未惊动主子,她松了口气,只一心寻思快些见到他了。
等了两夜,他始终未现身,听说现在西殿那里往来的人也多了,偶尔听得两句,说王爷总接了他出去,大概为着不久的出使打算了。
皇后的惠元殿,岳嫔正与之商议。
“这旨意眼看就要下了,听御前的人说,皇上都宣了那位去呢。”
“是个命运多舛的孩子,”皇后也是叹息,“先是降了籍,赶去了掖庭,没的吓出毛病来,疯疯癫癫这许久,好不容易清明了,又被支了出去,本宫瞧着那孩子也长得甚好,就怎么这般不招皇上喜爱呢。”
岳嫔说,“娘娘是慈心,可惜那位没有福气跟到娘娘膝下,如今皇上偏心是人人都明白的,这祸事没沾到三皇子身上,怡贵妃恐怕嘴都笑歪了吧。”
皇后伸手按了按眼角处,脸上眼见就沉了起来。
“看来那戏子也不甚有用,皇上到底是心疼怡贵妃,不像本宫无子可依靠。”
“娘娘千万别伤心,嫔妾如今却不担心这件事,您看,如今二皇子的名分是肯定了,虽说前去贺国为质,风险大,可皇上只定了三年,三年之后,娘娘,二皇子若平安归来,此等大功加身,王爷又是有兵符的,这事儿,可真得琢磨了。”
皇后先还不以为意,听着听着便有些意趣了。
“娘娘之前是看他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今若娘娘扶一把,就算他日二皇子没有上位,为着今日,王爷也会帮娘娘一把。”
“是呢,那时二皇子毕竟已成人,圣宠之事又怎料得准呢,本宫此刻还不能闲着。”
岳嫔点头,笑道,“有人此刻笑歪了嘴,娘娘是后宫之主,也该教诲她分寸二字。”
“那你替本宫想想,该给些什么……。”
过了两日便是大吉日,皇上颁下册封的圣旨,除了原来的皇子之位,还有一个众人都诧异的安王衔。
封王岂是小事,虽说这回事出有因,但毕竟尚未功成,这样的加封,实在也有些过了,交元殿的人也收到了口风,说是皇后上谏的。
“她身为后宫,居然把手伸到前朝去了,”怡贵妃得了信之后,之前的好心情也淡了,“王爷是军功得的凤翔王称号,他一个让皇上厌弃的皇子,凭什么?”
“娘娘不如也跟皇上说说,听说大人也对此事深觉不妥呢。”
“这个节骨眼上,皇上已经够体贴本宫了,若再说,一来失了仁德的名声,二来见罪于王爷……,那旨意都送去裕华所了吗?”
佳音点头称是,怡贵妃像失了精气神,颓倒在榻上,一手扶住额。
“是本宫疏忽了,没料到临了了,皇后来这一手,早知道临死的鱼也要蹦哒几下的。”
“听说皇上跟二皇子只见了不到一柱香,娘娘多虑了。”
“但愿吧,”怡贵妃转过脸问她,“出发的日子定了没有?”
“礼部还在议吧,还有好多要教二皇子的,娘娘也不是不知道,那位就是一张白纸呢,出去恐怕是要丢人现眼的。”
怡贵妃冷笑了一声,“下等人生出来的,自然还是下等,传话给父亲,让他施压礼部,也不能拖太久了,人嘛,得经历了才能受教,光嘴皮子上教了,也什么用。”
“是,那礼物?”
怡贵妃没好气地看了她,“这点小事,还要本宫操心。”
佳音忙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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