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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你看这个菜单如何？”
方才季总管派人过来通报，皇上等会儿会过来用晚膳，这也是这么半个多月来的第一次，皇后也有些高兴，但又难免不安，拿着小厨房报上来的菜单跟许嬷嬷谈论。
“皇上不爱吃鱼，这道西湖醋鱼还是别上了。”
“是呢，本宫记得前几次做的无论清蒸还是红烧，皇上都没动几筷子。”
皇后拿笔划了，又指着其中一道酱烧白猩唇，“这是新制的，本宫前天才尝了，味道很是鲜美。”
“娘娘喜欢味道偏甜的，皇上也是用得清淡，这道应该会喜欢。”
将菜式一个个圈了，皇后才问主食是预备的什么。
“午膳用的是面，娘娘觉得还上吗？”
“皇上好似钟意饭食多一些，倒像南方人的脾胃。”
她突然想起如今的安夫人籍贯是绍兴，是地道的南方人，心里一下子闷了起来，皇上是北方人，这样的食性莫不是染就过来的。
安排妥当，皇后才发现也用了一个时辰，之前皇上来，她也未这般战战兢兢，如今一个风吹草动，自己就多少沉不住气了。
“娘娘先喝点参茶吧，歇一下，还得重新妆饰。”
皇后闻着那飘散出来的药味，用手招了许嬷嬷附耳。
“父亲送了书信，让本宫保养身体，嬷嬷，你让小厨房以后多做些药膳，日子也不短了，本宫有些担心了。”
“这些嬷嬷一直为娘娘留意着，上贡的好药材也还有很多，娘娘千万别着急，这事还得宽了心才易得的。”
她叹了一口气，低头喝那参茶，掩住自己酸涩的眼眶。
怎能宽心呢，皇上赐的封号是什么意思，别人或许还不当一回事，自己却是明白的。
到了酉时，皇上的轿辇就过来了，见皇后迎在门口，珏不禁一愣，随即微笑着，携了皇后的手进来。
“夜气出来了，以后皇后还是在殿里等就好。”
“谢皇上关怀。”
进了内殿，桌上已布置好了，照旧的几碟凉菜干食，只等主子入座，便上大菜了，宫人侍候着洗了手，这边锅子就端上来了。
“喔，皇后这里的锅子与朕那边还不同。”
皇后见他看着那清透的汤底，似很满意的样子，心稍稍松弛了些。
“宫里一贯都是以羊肉汤为底，虽然驱寒养身，但吃得多了，总容易上火，臣妾想给皇上换个口味，就以野菌汤做的底。”
她亲烫了一片牛肉，皇上吃了，露出赞许之色。
“很是清淡利口，牛肉也鲜。”
“皇上喜欢就好。”
见自己安排的菜皇上吃得开心，皇后对着一旁的许嬷嬷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皇后也吃，朕今儿个难得吃了顿有滋有味的，呵呵……。”
“皇上说笑了，宫里的御厨都做得是一样的，哪是臣妾这里的特别。”
珏挟起碗里的菜，“朕原是爱吃牛羊肉的，没想到吃这个也是有忌讳的，这半个多月没碰，是真馋了。”
他笑得开心，皇后的心却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皇上哪里是忌讳，分明是安夫人身体如今受不起这些，皇上如是说，便是在讲他这半个多月一直陪着熬着，宁可委屈自己口腹之欲了，他或许是言者无心，却不能让她听者无意。
她将筷子搁了起来，拿起绢子找了一下根本没脏的唇角。
“嗯，说起来，皇上没来后宫也半个多月了，臣妾想是不是安夫人的身体还未大好，本想去探望，但又怕扰了她休息。”
珏舀了一勺汤喝了，才抬眼看向她，皇后忍不住有种想避开他眼神的冲动。
“皇后已经叫她安夫人，想来对朕的旨意无异议。”
皇后本也有气，这样的旨意，到底还是需要过一下她这里才是，但此刻的气氛，她还没有蠢到想去唱皇上反调。
“只是封号，皇上做主，臣妾自然无异议，只是臣妾看皇上脸色也不是太好，想来夫人也是不想一直搅了皇上安宁，如今若也无大碍，还是回高元殿里养着……。”
她见皇上却没有不悦的神色，才接着说，“……臣妾明白皇上一番心意，只是怕一些不知好歹的人会怨怼夫人，这也不利于她的福气了。”
珏有些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皇后收了声，见他无话，露出困窘的表情，求救似地看向一旁的许嬷嬷。
许嬷嬷拿帕子的手抬了抬，皇后会意起身为皇上碗中添汤，露出手背的地方，竟明显的红肿，皇上眼睛略闪了一闪，有些关切地皱起了眉间。
“这是怎么了，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
屋子里的人忙都跪下了，皇后用袖子遮住了，许嬷嬷忙道，“启禀皇上，不是奴婢们不尽心，只是娘娘关心皇上饮食，亲自去试咸淡，才不小心被热气熏着了。”
皇上执起皇后的手，凉凉的指尖拂过那红肿处，皇后只是越发把头低了下去。
“朕让皇后费心了，”皇上沉吟了片刻，“好吧，皇后的顾虑也在理，所幸卿儿也无大碍了，只是祸首始终是找不出来，朕想，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皇后一喜一惊，喜的是皇上还是依了她了，惊的是上次的事也总是麻烦。
“臣妾无能，皇上顾虑的是，那是要换掉服侍的宫人，恐怕还得让内事局再安排。”
“朕这次会让永年亲自办，还有，公主也体弱，现今夫人不好，就先回裕华所安置一段时间吧。”
皇后连连点头，又跪了下去，“臣妾以后也会事事留心，再不会让此事重演了，皇上只罚了一月月例，臣妾……。”
“皇后也不须太自责，”皇上扶她起来，“宫里从来就没有平静过，朕知道皇后还在适应。”
他的宽慰，甚至让皇后都不在意他用完膳便直回了养元殿，心情好，小厨房的人更得了赏赐，更没忘了吩咐嬷嬷传书出去，让父亲千万别再为封号一事进谏皇上，以免再多生事端。
珏其实吃得不多，他向来不是贪食的人，但总觉得胸口闷，却了轿辇，让季永年陪他一路走回去。
“皇后殿里的人你不是亲自挑的吗，朕今日才发觉她还有这般口齿。”
季永年略靠近了些，“昭德殿的人回话，皇后娘娘有什么话都只跟她的乳母，就是许嬷嬷一人商量，除了带来的家生丫头，其余人都遣出去，是以一点儿口风都不露于人前的。”
“看来朕从前还是太不上心了，她今日这顿饭，只差点把朕都煮了，张氏一贯以家风严出名，朕这半个多月的作为她居然连句谏言都没有，也太奇怪了。”
“是啊，奴才耳朵里都听了不少，独独没有皇后宫里的，是有些蹊跷了。”
珏吸了口夜风，吐出闷着的浊气，“烦人啦……。”
回到养元殿，芸卿也用完了晚膳，冬雨正扶着她在殿里转圈，见他进来，脸上两颊都红了，忙让人给他倒茶。
“是喝酒了吗？”
“没，只是吃得腻，走回来的，夜风吹得脸疼了。”
珏坐在一旁，拿宫人送上来的帕子净了手，见她裹了件披风，便把人牵了过来。
“你看来也好多了，都遛弯了，晚上吃的什么？”
芸卿把一旁宫人递来的茶放到他手上，“吃什么都好，臣妾倒要说您呢，怎么还巴巴地回来，不直接宿在皇后娘娘那里。”
“安夫人可是吃醋了，呀，好重的酸气啊。”
他故意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脸凑了上去，芸卿有些恼，又有些说中了心事的羞。
“谁……谁吃醋了？”
“还不承认，”珏将她困在自己怀里，对一旁的冬雨问，“你来说，你主子晚膳吃的什么？”
“是，主子晚膳说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血米粥。”
冬雨老实，可一旁的芸卿听了却是大窘，就想要逃，可惜人被困着，惹得她直蹬脚不依。
“这还不是吃醋么，茶饭不思，朕看，这醋还是吃得真重。”
“你……真是……，”芸卿没他脸皮厚，当着一屋子奴才，真恨不得缩成一团。
珏挥着手，让其他人先下了去，又让冬雨再去端粥来，只待他二人，才把头搁在她心口。
“朕真希望日日陪你用膳，只是有些表面工夫，朕不得不做。”
芸卿只是不语，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珏说的吃醋，只是心里总有些难以释然而已。
“卿儿，等这几天安排好，朕要送你回高元殿了。”
回高元殿一事，芸卿早在清醒当天就一直提，可珏就是不依，她只得提心吊胆地住着，即使没出这门，她也知道外面的话肯定难听，可现在珏要允了，她心里却又有些失落，甚至难过起来，这朝夕相处的日子也要到头了。
“这回朕也要做些姿态，你殿里的人，朕打算都换了。”
“皇上还是怀疑是臣妾宫里的人？”
“不管是与不是，如今朕是宁可杀错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不然，朕放不了心，你也不想朕日日悬心吧。”
芸卿知道他也是无奈，咬了咬唇，还是点了点头，“只是臣妾留一个……。”
“冬雨是吧，她跟你有缘分，朕也还放心，就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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